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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民事判決 109年度上字第122號
上 訴 人 呂鄭淑娥
訴訟代理人 蘇偉哲律師
上 訴 人 呂衍慶
翁麗卿
共 同
訴訟代理人 王伊忱律師
王恒正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侵權行為損害賠償事件，兩造對於中華民國109年3月31日臺灣高雄地方法院108年度訴字第1047號第一審判決各自提起上訴，本院於109年7月29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 文
兩造上訴均駁回。
第二審訴訟費用由兩造各自負擔。
事實及理由
一、上訴人乙○○○起訴主張：乙○○○與對造上訴人甲○○為夫妻，於民國52年結婚，翌年生下長女。
嗣因第二胎難產，不得已切除子宮後無法再生育。
甲○○竟以乙○○○無法生育，膝下無兒子為藉口，在外與數名女子有染，於64年間與訴外人徐○○外遇通姦，並於64年12月間產下一子，同時又與對造上訴人丙○○外遇通姦，先後於66年、67年間連續產下戊○○、己○○二子，嗣經甲○○於72年、73年間認領該二子。
甲○○與丙○○（下合稱甲丙二人）出雙入對，毫不避諱，並於82至92年底在大陸一起經營公司，甲○○始終負擔丙○○一家之生活費用，於逢年過節時亦都邀約丙○○與二名非婚生子女與乙○○○一起吃飯過節。
甲○○上開所為違反配偶因婚姻關係應負之誠實義務，足以破壞夫妻共同生活之圓滿、安全及幸福，甲丙二人已共同不法侵害乙○○○之配偶權且情節重大，應對乙○○○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
縱認配偶權僅為基於配偶關係所生之身分法益，尚非權利，乙○○○亦得依民法第184條第1項後段規定主張甲丙二人負連帶損害賠償責任。
乙○○○從未事前同意或事後宥恕甲丙二人交往生子及數十年來為親密互動，係因甲○○個性強勢且大男人主義，要求乙○○○配合與丙○○一家出遊合照或互動，乙○○○僅能被動聽從隱忍，絕無同意或允許之意，甲○○認領戊○○、己○○後，乙○○○始知上情，惟因考量家庭破碎對女兒即訴外人呂璧如不利，才默默忍受甲丙二人之侵權行為多年，本件侵權行為損害賠償請求權並未罹於時效。
爰依民法第184條第1、2項、第185條、第195條第1項、第3項規定，提起本件訴訟。
並聲明：㈠甲丙二人應連帶給付乙○○○新臺幣（未標示幣別者下同）200萬元，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
㈡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假執行。
二、甲丙二人則以：甲○○已高齡85歲，身為家族之長孫，於50年前傳宗接代之觀念仍十分濃厚，承受父、祖及家族重大壓力之情況下，不得已與丙○○交往，並立刻向乙○○○坦誠，甲○○係在乙○○○之同意下與丙○○生下戊○○、己○○二子（下稱戊○○兄弟），嗣後再認領。
甲○○顧及乙○○○感受，多年來一直與乙○○○共同生活，少與丙○○相處，從未於丙○○住所留宿，丙○○並稱乙○○○為大姊，戊○○兄弟亦經常前往乙○○○與甲○○之住家探望乙○○○及甲○○，並稱乙○○○為大媽，乙○○○視戊○○兄弟為兒子，乙○○○與甲○○除一起與丙○○及戊○○兄弟吃飯過節，亦常一同出遊，戊○○結婚時婚禮當日，乙○○○與甲○○一起擔任主婚人，接受兒、媳敬茶，並上台高歌，甚至與戊○○兄弟之配偶一同出遊，戊○○兄弟及所生子女，亦經常全家至乙○○○及甲○○家中探望，乙○○○亦會逗弄孫兒，彼此和樂，並無嫌隙，乙○○○之配偶權並未遭受損害。
又甲丙二人之生子及互動早在數十年前即發生，乙○○○縱有侵權行為損害賠償請求權，亦早已罹於時效而消滅，乙○○○本件請求為無理由等語置辯。
三、原審判命甲丙二人應連帶給付乙○○○50萬元，及均自108年6月12日起至清償日止，按年息5％計算之利息。
駁回乙○○○其餘之訴。
兩造就敗訴部分不服，各自提起上訴，乙○○○上訴聲明：㈠原判決不利於乙○○○部分廢棄。
㈡甲丙二人應再連帶給付乙○○○150萬元，並均自108年6月12日起至清償日止，按年息5％計算之利息。
㈢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假執行。
甲丙二人答辯聲明：㈠上訴駁回。
㈡如受不利判決，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免為假執行。
另上訴聲明：㈠原判決不利於甲丙二人部分廢棄。
㈡前項廢棄部分，乙○○○於第一審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
四、兩造不爭執事項如下：㈠乙○○○與甲○○為夫妻，於52年結婚，翌年生下長女呂璧如。
嗣乙○○○第二胎難產，不得已切除子宮而無法再生育。
㈡甲丙二人無婚姻關係，生育有戊○○兄弟，經甲○○於72年、73年間辦理認領登記。
㈢乙○○○於108年4月19日提起本件訴訟。
五、兩造爭執事項如下：㈠甲丙二人是否共同侵害乙○○○基於配偶身分之法益且屬於情節重大？㈡乙○○○之損害賠償請求權是否罹於消滅時效？㈢乙○○○得請求之精神慰撫金以若干為適當？茲將本院判斷分述如下：㈠甲丙二人共同侵害乙○○○基於配偶身分之法益且屬於情節重大：⒈按因故意或過失，不法侵害他人之權利者，負損害賠償責任，故意以背於善良風俗之方法，加損害於他人者亦同；
數人共同不法侵害他人之權利者，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民法第184條第1項、第185條第1項前段分別定有明文。
又婚姻係以夫妻之共同生活為其目的，若他人與配偶之一方有親密行為，即足以破壞夫妻間之共同生活關係，自非法之所許，應認他人及該配偶係故意以背於善良風俗之方法，加損害於他人，而構成侵權行為。
次按不法侵害他人基於配偶關係之身分法益而情節重大者，被害人雖非財產上之損害，亦得請求賠償相當之金額，民法第195條第1項、第3項定有明文。
若夫妻之一方違反婚姻之誠實義務，與婚姻外之第三人發生通姦或有其他親密行為，致破壞夫妻共同生活之圓滿幸福者，則該行為人（含配偶之一方及婚姻外之第三人），即係侵害婚姻關係存續中之他方配偶基於配偶關係之身分法益，而屬情節重大，自得依上開條文規定，請求非財產上之損害賠償。
⒉查，甲丙二人並無婚姻關係，但生育有戊○○兄弟，經甲○○於72年、73年間辦理認領戊○○兄弟登記，為兩造所不爭執，足見甲丙二人確有交往並發生性關係，其等所為顯已逾社會一般通念所能容忍異性正常交往之範圍，乙○○○主張甲○○違反對其所負有之婚姻誠實義務，丙○○明知甲○○為有配偶之人，仍與之交往並生產戊○○兄弟，甲丙二人已共同侵害其配偶權之事實，堪信為真。
⒊甲丙二人雖以：甲○○係經乙○○○同意，始與丙○○生子並為認領登記，乙○○○與甲○○除常與丙○○及戊○○兄弟吃飯、相聚過節外，亦經常一同出遊，戊○○結婚時婚禮當日，乙○○○與甲○○一起擔任主婚人，接受新人敬茶，並上台高歌，戊○○兄弟之子女出生後，乙○○○亦與甲○○一起含飴弄孫，乙○○○並曾經匯款予丙○○，足認乙○○○已有明示或默示之同意及事後宥恕之意思表示，今乙○○○再主張其配偶權受侵害而行使損害賠償請求權，已違反禁反言原則及民法第148條之誠信原則云云，並據提出乙○○○與甲丙二人及戊○○兄弟家族共同出遊、婚宴暨聚會照片及匯款單等件為佐（審訴卷第95至143頁，原審卷第155至158頁）。
惟為乙○○○所否認。
且夫妻之一方對於其配偶與人通姦，事後宥恕，須有寬容其行為而願繼續維持婚姻生活之感情表示，始足當之；
不得僅以其知悉配偶與人通姦而聽任之，即認其已為宥恕（最高法院91年度台上字第352號判決參照）。
乙○○○既否認有何事前同意甲丙二人之不當交往及生子之情，亦否認事後宥恕甲丙二人。
且觀之上開照片，乙○○○多面無表情，縱面露笑容，亦可能係因出遊、婚慶、聚會之歡樂情境所致，即使乙○○○出席擔任戊○○婚禮主婚人，亦可能係為顧全大局或因長幼禮節之故，尚非可逕謂乙○○○已認許甲丙二人不當交往之明示或默示意思表示，亦無從遽認乙○○○有寬容甲丙二人之通姦行為，且願繼續維持婚姻生活之感情表示，而匯款單至多僅足以證明乙○○○有匯款至丙○○帳戶之事實，難據此推認乙○○○同意或宥恕甲丙二人間之交往。
至乙○○○於知悉甲丙二人婚外交往後，未訴請其等賠償損害，乃僅屬消極不行使權利，並無從執此遽認其對甲丙二人已為宥恕。
乙○○○提起本件侵權行為損害賠償請求之訴訟，乃行使其正當權利，自無違反禁反言及誠信原則之可言。
揆諸前揭說明，甲丙二人前開所辯乙○○○已有同意並宥恕其等婚外生子之明示或默示意思表示云云，核不足採。
⒋又甲丙二人及其兒媳、孫子曾於108年農曆間拍攝合照，此有翻攝自社群網站之照片附卷可稽（審訴卷第35頁），為甲丙二人所不爭執，另據證人即照顧甲○○之外籍幫傭哇蒂於臺灣高雄少年及家事法院108年度婚字第184號（甲○○請求與乙○○○離婚）事件審理中證稱：伊是106年8月來台，係由甲○○的兒子聘僱，社群網路上照片（審訴卷第35頁）是在農曆過年期間拍攝，伊拍照完即上傳至臉書，坐著的男性為甲○○，坐著的女性為甲○○的第二個太太（即丙○○）。
伊在高雄常見到該坐著的女性等語，此有準備程序筆錄乙份在卷可參（原審卷第143至151頁）；
乙○○○復提出甲丙二人所不爭執真正之甲丙二人與其子媳及孫子於109年農曆年間於高雄圓山飯店拍攝之合照（原審卷第339至341頁），是乙○○○主張甲丙二人迄今仍係以夫妻、父母子女之家庭生活模式相處，持續維持逾越普通朋友分際之違反社會倫理之交往關係，堪信為真。
是以，縱認甲丙二人近年未發生通姦或有同居行為，亦難謂未破壞乙○○○與甲○○夫妻共同生活圓滿安全及幸福。
故甲丙二人辯稱：其等已數十年無任何超越友誼之關係，且年事已高，並未同居，僅係以戊○○兄弟父母之身分往來，已無婚外情誼，並未侵害乙○○○之配偶權云云，不足採信。
而甲丙二人既不否認仍有以戊○○兄弟之父母身分往來（本院卷第237、238頁），則乙○○○聲請調閱甲○○住處，於109年7月4日16時10分至16時20分間之一樓大廳及電梯監視器錄影畫面（本院卷第113頁），已無調查之必要，附此敘明。
⒌綜上，乙○○○與甲○○結婚已逾50年，甲丙二人婚外交往行為持續已逾40年，並共同生養戊○○兄弟，而106年8月才來台負責照顧甲○○之外傭亦證稱丙○○為甲○○的二太太，常在高雄見到丙○○等情，堪信乙○○○主張甲丙二人迄今仍有以婚外情持續往來互動，應為實在。
足認甲丙二人所為顯然嚴重破壞乙○○○與甲○○之婚姻生活圓滿、安全及幸福，已共同侵害乙○○○基於配偶之身分法益且屬於情節重大。
㈡乙○○○之損害賠償請求權是否罹於消滅時效？⒈按因侵權行為所生之損害賠償請求權，自請求權人知有損害及賠償義務人時起，2 年間不行使而消滅；
自有侵權行為時起，逾10年者亦同。
民法第197條第1項定有明文。
又該條項所稱「自請求權人知有損害時起」之主觀「知」的條件，如係一次之加害行為，致他人於損害後尚不斷發生後續性之損害，該損害為屬不可分（質之累積），或為一侵害狀態之繼續延續者，固應分別以被害人知悉損害程度呈現底定（損害顯在化）或不法侵害之行為終了時起算其時效。
惟加害人之侵權行為係持續發生（加害之持續不斷），致加害之結果（損害）持續不斷，若各該不法侵害行為及損害結果係現實各自獨立存在，並可相互區別（量之分割）者，被害人之損害賠償請求權，即隨各該損害不斷漸次發生，自應就各該不斷發生之獨立行為所生之損害，分別以被害人已否知悉而各自論斷其時效之起算時點，始符合民法第197條第1項規定之趣旨，且不失該條為兼顧法秩序安定性及當事人利益平衡之立法目的。
⒉承前所述，甲丙二人迄今仍互有往來，破壞乙○○○婚姻生活圓滿狀態，是依前開說明，足認甲丙二人侵害乙○○○配偶權之行為屬於持續發生，非僅狀態之繼續，其所生之損害乃持續不斷，乙○○○主張其損害賠償請求權應隨損害之發生，漸次開始進行，其消滅時效，即應分別就其知悉各別發生之損害時起算，於法有據。
查，乙○○○自承係於甲○○認領非婚生子女戊○○兄弟時，始知悉甲丙二人婚外交往生子之事實，而乙○○○係於108 年4 月19日提起本件訴訟（不爭執事項㈢），甲丙二人已為時效抗辯，則乙○○○就甲丙二人於106 年4 月19日前之侵權行為損害賠償請求權，即已罹於民法第197條第1項後段規定之10年時效而消滅。
是以，乙○○○僅得就甲丙二人自106 年4 月20日起所為之侵權行為請求損害賠償，逾此期間部分（即自乙○○○知悉甲○○認領非婚生子女起至106 年4 月19日止）均已罹於消滅時效而不得請求。
㈢乙○○○得請求之精神慰撫金以若干為適當？ ⒈按不法侵害他人之人格權，被害人受有非財產上損害，請求加害人賠償相當金額之慰撫金時，法院對於慰撫金之酌定，應斟酌實際加害情形，所造成之影響，被害人痛苦程度，雙方之身分、地位、資力及其他各種情形，以核定相當之數額。
⒉乙○○○與甲○○結婚已逾50年，甲丙二人婚外交往，進而生育戊○○兄弟行為持續逾40年，顯然嚴重破壞乙○○○之婚姻生活圓滿、幸福，乙○○○因此受有精神上痛苦，自不待言，是其請求甲丙二人賠償非財產上損害，於法有據。
又乙○○○為國小畢業，與甲○○胼手胝足共創事業，107 年所得共計59餘萬元，名下有多筆股票投資，財產總額4 千5百餘萬元；
甲○○國中畢業，名下有房屋1 筆、土地3 筆、汽車1 輛，目前無業；
丙○○高職畢業，107 年所得23餘萬元，名下有多筆股票投資，目前無業等情，此經兩造各自陳明，並有稅務電子閘門財產所得調件明細表等件附卷可參，堪以認定。
至於乙○○○雖稱甲○○名下現有○○皮革股份有限公司股份2573股，價值至少2573萬元，又於107 年底領回訴訟擔保金873 萬元，保守估計其資產達3446萬元以上，另丙○○於97、98年間曾經收受甲○○及其女呂○○匯款給付之美金140 萬元，折合新臺幣約為2615萬2000元，甲丙二人財產合計高達4562萬8000元云云，然為甲丙二人所否認，且乙○○○所指之上開股份已遭甲○○之女呂○○實施假扣押，呂○○夫妻尚對甲○○起訴求償2700餘萬元本息，現仍由法院審理中。
至於訴訟擔保金873 萬元部分，甲○○則稱原本該筆金額是向友人借貸，領回後早已還給友人，乙○○○復未能舉證證明該筆金額目前仍為甲○○所有，而縱認丙○○97、98年曾收受甲○○及呂璧如之匯款140 萬元美金，然丙○○否認該筆金額現仍存在，衡情此已是10餘年前之事情，且由法院調取甲丙二人名下之稅捐明細資料顯示，尚查無乙○○○所稱之上開款項，是乙○○○此部分主張，不足採信。
爰審酌甲丙二人已為時效抗辯，乙○○○所得請求損害賠償期間係自106 年4 月20日起算，乙○○○與甲○○現已分居，暨兩造前揭社經狀況、加害及被害程度等一切情狀，認原審判命甲丙二人連帶賠償乙○○○精神慰撫金50萬元，應屬允當，兩造各爭執該50萬元之數額過低、過高云云，均無可取。
六、綜上所述，乙○○○依共同侵權行為之法律關係，請求甲丙二人連帶給付50萬元，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之翌日即108年6月12日（於108年6月11日送達甲丙二人，見審訴卷第53、55頁之送達證書）起，至清償日止，按年息百分之5計算之利息，自屬正當，應予准許。
從而原審就上開應准許部分判命甲丙二人如數給付，並為准免假執行宣告，就上開不應准許部分為乙○○○敗訴判決，及駁回其假執行聲請，均無不合。
兩造上訴論旨各自指摘原判決就不利於己部分不當，求予廢棄改判，均無理由，兩造上訴均應駁回。
七、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其餘之攻擊或防禦方法及所用之證據，經本院斟酌後，認為均不足以影響本判決之結果，爰不逐一論列，附此敘明。
八、據上論結，本件兩造上訴均無理由，爰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09 年 8 月 19 日
民事第六庭
審判長法 官 魏式璧
法 官 李育信
法 官 蘇姿月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本件不得上訴。
中 華 民 國 109 年 8 月 19 日
書記官 黃旭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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