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民事-KSHV,112,上易,303,20240813,1

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民事判決
112年度上易字第303號
上訴人即附
帶被上訴人  龔明聰即高雄市私立崇祐老人長期照顧中心



訴訟代理人  李俊賢律師
            張正億律師
被上訴人即
附帶上訴人  黃淑鍾 

訴訟代理人  林怡君律師
            黃鼎軒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損害賠償事件，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112年8月28日臺灣橋頭地方法院111年度訴字第362號第一審判決提起上訴，被上訴人提起附帶上訴，本院於113年7月23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  文

一、原判決關於命上訴人給付之金額，超過新臺幣貳萬玖仟肆佰陸拾捌元本息部分，及確定部分外訴訟費用負擔之裁判均廢棄。

二、前項廢棄部分，被上訴人在第一審之訴駁回。

三、上訴人其餘上訴及附帶上訴人之附帶上訴均駁回。

四、第一審訴訟費用（確定部分除外）、第二審訴訟費用關於上訴部分，由上訴人負擔百分之五，餘由被上訴人負擔；

第二審訴訟費用關於附帶上訴部分，由附帶上訴人負擔。

事實及理由

一、按不變更訴訟標的，而補充或更正事實上或法律上之陳述者，非為訴之變更或追加，民事訴訟法第256條定有明文。

上訴人於原審主張：兩造於民國109年4月20日成立照護契約（下稱系爭契約），被上訴人父親黃義雄在上訴人照護期間受傷，上訴人應依民法第184條第1項前段或同法第227條第2項規定，給付被上訴人精神慰撫金等損失。

被上訴人嗣於本院另引民法第227條之1準用同法第195條之規定，為其精神慰撫金請求之依據，屬補充法律上之陳述，非訴之變更或追加。

二、被上訴人即附帶上訴人（下稱被上訴人）主張：其父黃義雄前因輕微失智症誤喝農藥受傷，但身體仍活動自如，因其同時患有輕度躁鬱症，伊與黃義雄其他子女黃啟書（嗣於原法院審理期間死亡）、黃宥茹，因平日皆有工作而無法照顧黃義雄 ，乃於109年4月20日將黃義雄送至上訴人之照顧中心安置，而與上訴人成立系爭契約。

嗣黃義雄於109年6月26日15時30分前之不詳時間，在該中心因不明原因受傷，而受有「顱部左蜘蛛網膜下腔出血併顱骨骨折、頸椎第一節爆裂性骨折、胸12，腰1，腰4脊椎爆裂性骨折、左腰大肌血腫、外傷性肺挫傷伴局部出血、主動脈周圍血腫，疑主動脈損傷、右肱骨骨折脫位、頭皮傷口感染」等傷害（下稱系爭傷害）。

黃義雄本能行動自如，因上該傷害治療後仍存有「創傷性之蜘蛛網膜下出血，伴有超過24小時意識喪失，不能回復到先前之意識狀態之初期照護」之不可逆傷勢，只能躺在床上，無法言語，身心靈皆受到嚴重之損傷，致需專人全日護理及看顧。

而據醫師斷言黃義雄之傷勢不太可能是自己跌倒造成，足認龔明聰確有傷害黃義雄之行為，且上訴人至少有照護不週之責。

爰依民法第184條第1項前段或第227條第2項規定，擇一求命上訴人給付被上訴人精神慰撫金新臺幣（下同）200,000元及其為黃義雄支出之醫療費用5,653元、看護費19,800元、看診費用4,015元及長照中心費用563,478元。

（原審原告黃義雄兼黃啟書承受訴訟人、黃宥茹敗訴部分，未據上訴，非本院審理範圍）

三、上訴人則以：黃義雄之躁鬱症病情嚴重，十分好動，上訴人平時會用約束帶及將其房門關上，以防其擅自外出，已盡一切注意義務防止意外發生。

109年6月26日事發當日，據其他住民轉述，係黃義雄之友人擅將黃義雄房門開啟，導致黃義雄得以跑出房外跌倒受傷。

上訴人並無任何傷害黃義雄之行為及可責事由，黃義雄本身之病症情況屬照護難度較高之個案，上訴人已盡一切注意義務給予最完善且安全之照顧，並未違反契約義務等語置辯。

四、原審認被上訴人未舉證證明龔明聰有侵權行為，然上訴人仍應負民法第227條所定債務不履行責任，判令上訴人應給付被上訴人563,308元，及其中358,088元，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之111年1月22日起；

另205,220元，自民事準備㈠狀繕本送達翌日之111年10月4日起，均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5計算之利息，並駁回精神慰撫金20萬元之請求。

上訴人不服，就其敗訴部分提起上訴，上訴聲明：㈠原判決不利於上訴人部分廢棄；

㈡上開廢棄部分，被上訴人在第一審之訴駁回。

被上訴人請求駁回上訴，並就其敗訴部分提起附帶上訴，聲明：㈠原判決關於駁回被上訴人後開第㈡項之訴部分廢棄；

㈡上訴人應再給付被上訴人20萬元，及自113年1月19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

上訴人則聲明求將附帶上訴駁回。

五、不爭執事項：㈠黃義雄有輕微失智症、輕度躁鬱症等疾病，於109年4月20日至上訴人之照顧中心安置養護。

㈡黃義雄於109年6月26日15時30分前之不詳時間，於上訴人處所因不明原因受傷，而受有系爭傷害。

㈢被上訴人曾對龔明聰及其員工提出之傷害告訴，經臺灣橋頭地方檢察署檢察官以110年度調偵字第63號（下稱系爭刑案）為不起訴處分確定。

㈣黃義雄因系爭傷害而有醫療用品費用5,653元、看護費19,800元、看診費用4,015元之支出。

六、本件之判斷：㈠被上訴人依侵權行為法律關係，請求上訴人給付醫療及長照中心費用563,308元、精神慰撫金20萬元，有無理由？被上訴人雖主張龔明聰確有傷害黃義雄之行為，急診醫師亦稱黃義雄之傷勢不太可能是自己跌倒造成（原審卷一第17頁）。

然依被上訴人所舉護理記錄單，僅載醫師陳國進在對黃義雄進行檢查後，認其傷勢嚴重，而為老人疏忽通報（原審卷第51頁）；

另診斷證明書除記載黃義雄所受傷勢外，未有診治醫師對其傷害原因之評估意見（原審卷一第39頁），自難憑以認定黃義雄之傷勢係遭人故意傷害所致。

此外，被上訴人並未提出其他事證以實其說，其主張上訴人有故意侵權行為乙節，自屬無據。

㈡被上訴人依民法第227條第2項規定，請求給付醫療及長照中心費用563,308元本息，有無理由？⒈按因可歸責於債務人之事由，致為不完全給付者，債權人得依關於給付遲延或給付不能之規定行使其權利。

因不完全給付而生前項以外之損害者，債權人並得請求賠償。

民法第227條定有明文。

由此可知，加害給付（第2項）係指發生原來債務不履行之損害以外之損害，即履行利益以外之損害。

依上訴人提出之定型化契約第11條第1項第1款約定（原審卷二第287頁），上訴人對於受照顧人應提供「個人身體照顧」之服務。

上訴人亦陳述：黃義雄入住照顧中心，所有工作人員就戰戰兢兢，看到之前其吞食農藥自殺，全體工作人員更是寢食難安，除經被上訴人簽署約束同意書外，並請黃義雄住獨居房（原審卷二第243頁），並有上訴人製作之護理紀錄單、黃義雄疑似除草劑中毒之診斷證明書、約束同意書可佐（原審卷一第173頁；

卷二第185頁；

系爭刑案偵字卷第41頁）可憑；

該約束同意書且記載約束主因係為「預防跌倒」及「預防自傷」。

足認上訴人因黃義雄在入住中心前曾有服農藥自殺之行舉，故徵得被上訴人同意後，乃對黃義雄施加身體約束並獨居隔離，以防免黃義雄自我傷害或擅自外出行動發生意外，以此方式履行其對黃義雄「個人身體照顧」之契約義務。

而上該義務之履行，當應包括排除第三人外力之介入，以維續其約束之狀態，倘他人得以輕意解除其約束或隔離狀態，亦難謂上訴人已善盡其照顧之責。

是而，上訴人抗辯其已盡善良管理人注意義務，黃義雄係因其他住民打開隔離房門，使黃義雄得以自行外出受傷，不可歸責上訴人云云，自非可取。

被上訴人主張上訴人對黃義雄照顧不週，應依民法第227條第2項負損害賠償責任，則屬可採。

⒉其次，黃義雄因上該傷害而支出醫療用品費用5,653元、看護費19,800元、看診費用4,015元乙節，為兩造所不爭執。

被上訴人依前揭規定，請求上訴人給付此部分費用支出共計29,468元，自屬有據。

上訴人雖辯稱：黃義雄違反住民規定任意外出而導致其傷害結果，黃義雄亦有過失，應減輕或免除上訴人賠償責任云云（本院卷第73頁）。

惟被上訴人係因黃義雄罹患失智及躁鬱症，並曾有服農藥自殺之行舉，始將黃義雄送往上訴人之照顧中心，已如前述，堪認黃義雄當時已欠缺自我管控之能力，自難期待其能遵守該中心之行為規範，此情亦係上訴人評估應對其施加約束隔離之原因。

是以，黃義雄縱未遵守其住民規約，亦無過失可言。

上訴人前開所辯，不足為採。

上訴人另據黃宥茹之證述，主張黃義雄因傷所生相關費用，非全由被上訴人支付，被上訴人應按其實際支付比例為請求云云。

然上訴人於本院對其僅與被上訴人一人締約乙節，已無爭執（本院卷第75頁），而依黃宥茹所證：我沒有看過本件醫療用品、看護費用、長照中心費用等收據，那時候是我姐（即被上訴人）負責繳費用，單據都在她那邊；

當時是協議我跟我哥哥把錢交給我姐姐，由我姐姐全額拿去支付（本院卷第166頁），足認被上訴人與其兄妹之間雖有內部分擔協議，但對外就黃義雄照護契約之締結，乃至黃義雄傷後之療養等事宜，則統由被上訴人一人負責處理，故被上訴人主張上該費用全部由其負責並支付，堪可採信。

至被上訴人受賠償後，是否因有該分擔協議而調整彼等內部間之損益，則屬另事。

上訴人執此為由，抗辯被上訴人僅能按其分擔比例求償云云，自非可採。

⒊被上訴人請求黃義雄傷後轉往其他長照中心照護費用部分，為上訴人所拒，並抗辯此項照護費用，本為被上訴人預計之支出，與系爭傷害結果之間，無因果關係。

查，黃義雄因患失智、躁鬱之症並曾服毒自殺，經送往上訴人之照顧中心安置照護，已如前述。

而黃義雄入住該中心之2個月期間，時有意識混亂、躁動不安情事，並曾數度擅自外出，甚至步行上高速公路，有該中心護理記錄可考（原審卷一第173-176頁），足徵黃義雄當時病況非輕，縱可獨自行走，然仍需他人時常從旁關注照料，以防其病症發作而失去自我控管能力，堪認黃義雄欠缺生活自理之能力。

是上訴人主張黃義雄入住照護中心之費用，本係被上訴人原本預計之支出，與黃義雄受系爭傷害無關，可以採信。

又，黃義雄上述病況及行舉，係其受傷前即已存在，被上訴人未證明黃義雄若無受傷，其身體精神狀況即可回復而具備入住榮民之家條件，故被上訴人主張黃義雄若未受傷，即可轉往費用較低之榮民之家，上訴人應賠償其價差之損害云云，並非可採。

㈢被上訴人依民法第227之1條，準用同法第195條規定，請求上訴人給付精神慰撫金20萬元，是否已罹於時效？可請求金額若干？按債務人因債務不履行，致債權人之人格權受侵害者，準用第192條至第195條及第197條之規定，負損害賠償責任。

是債權人依民法227條之1規定請求債務人賠償人格權受侵害之損害，自應準用民法第197條2年或10年時效之規定（最高法院106年度台上字第834號、112年度台上字第2051號裁判意旨參照）。

被上訴人所持另案事實審法院個案之見解，與上該明文規定及最高法院判決意旨有悖，自非能比附援引。

依此，微論被上訴人主張所受之侵害，乃其與黃義雄間基於父女關係之身分法益，與本條以「債權人之人格權」受侵害之要件有間，已有未合。

且如前述，黃義雄因上訴人未盡照顧義務，使其得於109年6月26日脫離管束獨自外出受傷，是被上訴人縱有此項請求權，其時效應自斯日起算，則其遲於113年1月18日始依上該條文請求，顯逾2年之請求權時效。

上訴人抗辯被上訴人此項請求權時效已消滅，自屬可採。

被上訴人依民法第227之1條，準用同法第195條規定，請求上訴人給付精神慰撫金20萬元，不能准許。

七、綜上所述，被上訴人依民法第227條第2項請求上訴人賠償其損害，其請求在29,468元，及其中28,788元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即111年1月22日起（原審卷一第145頁)；

餘680元自民事準備㈠狀送達翌日即111年10月4日起（原審卷二第217頁），均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法定遲延利息範圍內，洵屬有據，應予准許；

逾此之請求，不應准許。

原審就上開不應准許部分，為上訴人敗訴之判決，尚有未洽，上訴意旨指摘原判決此部分不當，求予廢棄改判，為有理由，爰由本院廢棄改判如主文第2項所示。

至原審就上開應准許部分為上訴人敗訴判決，及就不應准許部分為被上訴人敗訴之判決，經核於法並無違誤，上訴及附帶上訴意旨指摘原判決此部分不當，求予廢棄改判，為無理由，應予駁回。

本件待證之基礎事實已明，兩造所為其他攻防方法及證據資料，均不影響判決之結果，爰不逐一贅論，併此敍明。

八、據上論結，本件上訴為一部有理由、一部無理由，附帶上訴為無理由，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8 月 13 日
                          民事第三庭   
                              審判長法  官  許明進
                                    法  官  周佳佩
                                    法  官  蔣志宗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本件不得上訴。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8 月 13 日
                                    書記官  駱青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