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臺中地方法院刑事-TCDM,112,易,519,20230626,1

臺灣臺中地方法院刑事判決
112年度易字第519號
公 訴 人 臺灣臺中地方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李宗憲



選任辯護人 涂朝興律師
上列被告因妨害自由案件，經檢察官提起公訴(111年度偵字第50679號)，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李宗憲無罪。

理 由

一、公訴意旨略以：被告李宗憲（下稱被告）於民國111年9月21日8時30分許，駕車途經臺中市○○區○○巷0號前時，竟基於恐嚇之犯意，對告訴人劉玟均恫稱：「這場在做什麼，你們最好知道喔，還站那邊就知道死我跟你講，把你打死」等語，以加害劉玟均生命、身體之事，恐嚇劉玟均，致生危害於安全。

因認被告涉犯刑法第305條之恐嚇危害安全罪嫌等語。

二、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不能證明被告犯罪或其行為不罰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

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

又認定不利於被告之事實，須依積極證據，苟積極證據不足為不利於被告事實之認定時，即應為有利於被告之認定，更不必有何有利之證據；

所謂認定犯罪事實之積極證據，雖不以直接證據為限，間接證據亦包括在內，然而無論直接或間接證據，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者，始得據為有罪之認定，倘其證明尚未達到此一程度，而有合理之懷疑存在時，自不能以推測或擬制之方法，以為有罪裁判之基礎（最高法院30年度上字第816號、76年度台上字第4986號判決意旨參照）。

三、公訴意旨認被告涉有上開恐嚇危害安全罪嫌，乃以：㈠被告於警詢、偵查中之供述、㈡證人即告訴人劉玟均於警詢、偵查中之證述、㈢錄音光碟暨譯文等，為其論罪之依據。

訊據被告固不否認其有於上揭時間、地點，對劉玟均陳稱「這場在做什麼，你們最好知道喔，還站在那邊就知道死我跟你講，把你打死」等語之事實，惟堅決否認有何恐嚇危害安全犯行，辯稱：我沒有恐嚇劉玟均的意思，我只是工作要求比較高，口氣較重用詞不當，所以造成誤會等語。

四、經查：㈠被告於111年9月21日8時30分許，駕駛車輛搭載同事劉玟均、嚴禹薇、藍祺薰前往其等公司所舉辦之促銷活動會場，途經臺中市○○區○○巷0號前時，被告在車上以言詞稱「這場在做什麼，你們最好知道喔，還站在那邊就知道死我跟你講，把你打死」等語之事實，業經被告於警詢、偵查及本院審理時坦認屬實，核與證人即告訴人劉玟均於警詢、偵查及本院審理時證述（111偵50679卷第21至25、27至28、71至74頁、本院卷第70頁）、證人嚴禹薇於本院審理時證述（本院卷第84頁）情節相符，並有劉玟均提出之錄音檔案光碟（置於偵查卷卷末光碟存放袋）、本院勘驗筆錄（本院卷第63至67頁）在卷可稽，此部分事實，堪信為真。

㈡劉玟均於警詢、偵查中固證稱被告在車內以上開言詞對其恫嚇稱，致其心生畏懼，怕做不好會被被告打死等語（111偵50679卷第23、28、71頁）；

於本院審理時證稱：當時被告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座，嚴禹薇、藍祺薰坐在後座，被告是往右轉頭過來講這句話，我認為被告是對我講等語（本院卷第71頁）。

惟刑法第305條之恐嚇罪，所稱以加害生命、身體、自由、名譽、財產之事恐嚇他人者，係指以使人生畏怖心為目的，而通知將加惡害之旨於被害人而言；

所謂恐嚇，指凡一切言語、舉動足以使人生畏怖心者均屬之，而該言語或舉動是否足以使他人生畏怖心，應依社會一般觀念衡量之（最高法院52年度台上字第751號、84年度台上字第813號判決要旨參照）。

準此，刑法第305條恐嚇罪之成立，行為人須基於使人生畏怖心為目的，對於被害人為惡害之通知，且致被害人之心理狀態陷於危險不安。

被告之言語及舉止是否屬於惡害通知，需綜觀被告言語通知、行為舉止之全部內容，審酌其為該語言之前因、背景，主客觀全盤情形為斷，不得僅節錄隻字片語斷章取，暨僅憑被害人主觀認定是否心生畏怖，遽以認定構成恐嚇罪，其判斷基礎除顧及被害人主觀上之感受外，仍應綜合社會通念予以觀察。

亦即，在行為人藉由言語或文字恐嚇之犯罪類型中，因已涉及個人意見表達與他方內在意思自由之衝突與緊張關係，法院自應就事件脈絡、該爭議言詞內容前後語意、語氣、雙方關係、行動當時環境情狀，及為何有此用詞之前因後果等整體狀況為綜合觀察，並應注意該言論有無多義性解釋之可能，始足認定行為人是否基於使人畏怖之目的而為惡害通知。

而查：1.經本院當庭勘驗劉玟均提出之錄音檔案（檔案名稱：恐嚇案錄音.m4a），勘驗結果如下：⑴該檔案之對話多為國台語夾雜，筆錄以國語記載，另就對話內容以外關於聲調、音量等描述，以「※註記」，就語音模糊、難以辨識部分，以「…」註記。

⑵檔案開始至播放時間04：30間被告：處理事情，你是怎樣，這重點不用記哦？（※被告之音量上揚）阿媽媽我叫阿均，白藜蘆醇講完講到一半叫阿均。

女聲1：（00：10）沒有啦，那是要託他收簿子啦。

女聲2：如果沒有簿子他就不會跟我，就是在跟他說簿子的 事情嘛。

女聲1：（00：16）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 不對。

女聲2：第二場的沒什麼簿子你知道…被告：（00：20）幾個簿子，現在送簿子…因為我本來今天是連益生菌送衛生紙，但是我擔心這樣送會腐敗。

小薇我今天要送什麼你知道嗎？剛剛…一人給他領一半半，結果怕這樣難看，這樣很明顯。

這樣我擔心明天會摔死，今天坐五十個耶，幹，哇。

五十個看起來七、八十個欸，確實，我現在慢慢體驗到，人坐滿跟坐不滿的感覺（※被告此時語帶笑意）。

（01：11）第二場的簿子留多少，這都代表以後他都會買，這樣你聽得懂嗎？…簿子就知道我們要幹嘛，慢慢瞭解，就是有簿子開得不美，我們現在要求…要給他們慢慢…這樣你有瞭解嗎？（01:37）阿、第一場的東西…（有女聲回應，惟聲音較小，無法辨識係女聲1或女聲2，亦無法聽聞其講話內容）被告：（01：53）幾個？（有女聲回應，惟聲音較小，無法辨識係女聲1或女聲2，亦無法聽聞其講話內容）被告：（02：05）那個胖的、那個鳳嬌，你說的蜂蜜的錢，明天跟他講、去跟他收起來，他的錢就是要留在我們這裡才會相信我們，以後說的話才會相信。

（02:28） 小薰你也要邊講，不要站在那邊都不知道在忙什麼，第二場是需要你們三個人各個突破才會快，如果叫小薇講，要講到什麼時候才會清楚。

不了解不用多瞭解嗎，早上跟你講的你是當耳邊風，跟你們兩個說的都當耳邊風。

對不對…就跟你說了，叫你講話很困難… 嘴巴打開啦( ※被告之音量拉高、語速亦較為急促，其後至05：07間均大略維持此狀態) ，不是請你來這邊作老公主的啦，少爺是你作還是我在作，不是你在作，如果你要作，你站在前面說你要作，小薇在講你不用蹲下去講。

（03：12）就這樣相互呼應，你們三個都呼應，媽媽這邊要買白藜試看看嗎，那個感覺喊假的也好嘛。

（03：21）這樣不會嗎？很困難嗎？蹲下去講一下很困難？不知道兩個在假裝忙三小，蓋印章很重要嗎，就跟你們說什麼東西是重要的，邊蓋印章不會邊講嗎？阿你又沒有在蓋印章你是在衝三小，你有收很多錢嗎，很奇怪耶，這份工作你做不好去找第二份工作啦，不用再拖了啦，你來不及癌症第三期了啦，幹。

（03：55）這樣知道嗎( ※被告大聲吼)。

女聲低語：（無法確定係女聲1或2）知道。

被告：（03：57）我作業務就是這樣，我跟柳丁不一樣喔，不要扣小（台語）我跟你說，我不會叫你作業績，我叫你作，你就要給我做到好，兩個站在那邊不知道在衝衝三小，我有三個業務，今天看小薇講幾個而已，作多少也沒講，你們今天出來對得起自己嗎？講話嘴巴打開啦，不要講給小貓聽啦，三個就要比我大聲，會嗎？人家一個人難過，人家就會講了，你們兩個咧。

⑶播放時間04:30至07:32間被告：（04：31）健康得像豬咧，為什麼沒講。

帶到三個人，第二場說沒幾個，回去有辦法交代嗎？要怎麼打去裡面。

我今天送衛生紙要做甚麼，我送下去你兩個要開始喊，媽媽說今天怎麼這麼好，要會自己說話，要丟球給我嘛。

（05：00）都聽小薇再說，小薇在怎麼說也那幾個，說的完嗎。

今天叫你們沒放運動就是要講，阿不然要做甚麼，不知道我這禮拜賣白藜嗎，你們難道看不懂喔，你們都瞎子喔。

（05：24）拜託一下，「咖金腫ㄟ（台語）」。

（05：31）你可以問小薇，跟我比跟柳丁還輕鬆，這樣子死工作還做不好，我也沒辦法。

你就是過得太爽，有一個過得太爽的我已經把他丟掉了。

你看懂、聽得懂齁。

劉玟均（依偵查卷譯文記載）：（05：47）恩被告：不要假的哈哈（音譯），我已經處裡掉了。

（05：52）（※被告音量忽然拉高）我小薰最扣小（音譯）啦，今天要不是妳男朋友是店長，（※被告音量忽然拉高）你娘你在哪裡流浪你都不知道，扣小（音譯）。

每次說都沒在聽，（06：03）（※自此時至06：37間，被告之音量提高，且以嘶吼方式講話）叫你不要假忙站在裡面，站出來聽不懂，走出來啦。

…走出來是會死喔。

幹你娘，真的是，幹你娘，我看你做事情我就ㄟ小（音譯）。

你以後早餐不要吃了，放給他餓，幹。

我說多久了，站在那裏有本事收錢，不要叫小薇分擔工作。

（06：37） 作沒事，垃圾。

我的感覺作沒不到事都是垃圾，幹。

（06：58）小薇你今日說幾個。

（07：04）（※被告之音量忽然拉高）減你兩個就少八個。

那場五十個，今天處裡四個，我什麼時候下白領，你倆個說阿。

我問你們兩個，你兩個有沒有領薪水。

人家領的薪水跟你一樣。

人家在做什麼，你在做甚麼。

（07：26）這場在做什麼，你們最好知道喔，還站在那邊就知道死我跟你講，把你打死（※該句被告之音量略高）。

⑷檔案時間07:33至檔案結束：其後並未再聽聞被告直接向錄音設備持有者間說話之內容，僅聽聞疑似車門開關聲、物體移動之摩擦聲、女聲詢問下貨等相關事宜、男聲吆喝、被告與他人講話、說笑聲音、及女聲與旁人之對話、嘈雜人聲等內容（本院卷第63至67頁）。

2.嚴禹薇於本院審理時證稱：被告是店長，我當時與藍祺薰、劉玟均在被告這一組，我們3人工作大致上是一樣，都是講解產品負責銷售、詢問客人的狀況。

案發當時在車上，劉玟均坐在副駕駛座，我坐在駕駛座後面、被告女友藍祺薰坐在我右手邊，當時是上一場活動結束後在車上做檢討，我們平常工作模式就會在車上先檢討，當時都是被告在講話，因為我們工作表現不是那麼好，沒有達到被告的要求，被告當時說「這場在做什麼，你們最好知道喔，還站在那邊就知道死我跟你講，把你打死」，我覺得應該是對我們3個講的，就我聽起來，就是他覺得我們做不好，在碎念這種感覺，被告不會因為我們做不好真的要把我們打死，他沒那個種。

我跟被告同事期間，他還蠻常說這些話，平常檢討時就會講，他回公司也會在那邊碎念，通常跟他女友藍祺薰講比較多，對其他同事也會稍微提一下，他就是講，不敢真的做，也沒那個心，他平常講話就是這個口氣、這個調調，我們聽到有時候也會懟回去、罵回去。

當天會場結束後，我們還有聚餐、被告跟劉玟均都有參加，之後回公司作帳、收尾等語（本院卷第81至91頁）。

3.劉玟均於本院審理時證稱：被告是店長，我跟嚴禹薇、藍祺薰是門市人員，我們公司各門市會辦推銷產品的活動，店長都會在車上進行檢討，111年9月21日當天有3場活動，被告是在第2場結束後，前往第3場地點時在車上檢討時說的。

當時被告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座，嚴禹薇、藍祺薰坐在後座，是她們要坐後面，她們叫我坐前座，被告講「這場在做什麼，你們最好知道喔，還站在那邊就知道死我跟你講，把你打死」時，已經到達下一個會場，我們準備要下車，被告當時是轉頭過來右邊講這句話，所以我認為被告是對我講，但被告當時沒有其他肢體動作。

我跟被告之前沒有什麼工作上不如意，被告應該是有業績的壓力才對我們講話這麼嚴厲，因為那麼多店長裡面，他的業績平平。

是公司將我調過去被告的團隊，我知道被告平時滿口粗話，不尊重女性，他的團隊裡面，其實很多人都因為這樣離開等語（本院卷第68至81頁）。

4.綜依嚴禹薇、劉玟均證述內容，及本院勘驗紀錄中被告言語前後文義之脈絡關係，可知：⑴被告係在駕車前往下一促銷活動會場途中，因對同組成員劉玟均、嚴禹薇及藍祺薰3人在前一場促銷活動之表現不滿意，針對前一場促銷活動之缺失，對在車上之劉玟均等3人進行訓斥，並為檢討，過程中被告之語氣屢有音量拉高、語速較為急促、情緒激動之情況，直至抵達下一場促銷活動會場，準備下車之際，乃以言詞稱「這場在做什麼，你們最好知道喔，還站在那邊就知道死我跟你講，把你打死」等語。

是綜合觀察被告為此部分言詞之背景、當時客觀環境、被告與劉玟均等3人之關係、被告前後措辭之語氣、語意脈絡等整體狀況，雖被告整體語氣輕蔑，且多有謾罵、粗鄙之語，復於臨下車前為上開言詞，然被告顯非針對劉玟均個人，而是以同在車上之劉玟均、嚴禹薇及藍祺薰3人為訓斥、檢討對象，即令其此部分言詞帶有警告意涵，但其用意無疑係提醒、要求劉玟均等3人在下一場促銷活動時盡力表現、主動與現場客人互動，不得再有前一場次活動時被動站在旁邊、業績不佳等缺失，自不得僅節錄其中隻字片語斷章取義，即謂被告所為上開言詞，係基於使人生畏怖心之目的，對於劉玟均為加害生命、身體等惡害之通知。

⑵況依嚴禹薇於本院審理時證述情節，顯見被告上開言詞並未使同為在場之嚴禹薇因此心生畏怖之意，是被告此部分言詞，客觀上是否可認屬將來惡害之通知，依一般通念予以觀察，亦屬有疑，尚難僅憑劉玟均之個人主觀感受，即認被告上開言詞足使人生畏怖心。

⑶劉玟均雖證稱被告是向右側轉頭後為上開言詞，其認為被告是針對其為恐嚇云云。

但依劉玟均、嚴禹薇於本院審理時均證稱當時被告坐在駕駛座，劉玟均坐在副駕駛座，嚴禹薇、藍祺薰坐在後座之相對位置，則被告於準備下車前，向右側轉頭後為上開言詞，解釋被告此舉，亦有可能是向車內之劉玟均、嚴禹薇及藍祺薰3人為之，尚無從僅依劉玟均主觀認定，即遽為不利被告之認定。

五、綜上所述，檢察官起訴被告涉有恐嚇危害安全罪嫌，所舉證據及指出證明之方法，仍存有合理之懷疑，無從說服本院形成被告有罪之確信。

此外，復查無其他積極證據足以證明被告有此部分之犯罪，依罪證有疑、利於被告之原則，應認不能證明被告犯罪，依法應為被告無罪之諭知，以示審慎。

據上論斷，依刑事訴訟法第301條第1項前段，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楊順淑提起公訴，檢察官王淑月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2 年 6 月 26 日
刑事第八庭 法 官 簡芳潔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送達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並應敘述具體理由；
其未敘述上訴之理由者，應於上訴期間屆滿後20日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均須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繕本）「切勿逕送上級法院」。
告訴人或被害人如不服判決，應備理由具狀向檢察官請求上訴，上訴期間之計算，以檢察官收受判決正本之日起算。
書記官 陳青瑜
中 華 民 國 112 年 6 月 26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