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高等法院臺中分院民事-TCHV,110,上,142,20210915,1

臺灣高等法院臺中分院民事判決
110年度上字第142號
上訴人即附
帶被上訴人 張瀞分
訴訟代理人 桑銘忠律師
被上訴人即
附帶上訴人 謝長廷
訴訟代理人 許惠峰律師
房彥輝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損害賠償事件，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110年1月8日臺灣臺中地方法院109年度訴字第2573號第一審判決提起上訴，被上訴人提起附帶上訴，本院於民國110年8月25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 文

上訴及附帶上訴均駁回。

第二審訴訟費用關於上訴部分，由上訴人負擔；

關於附帶上訴部分，由被上訴人負擔。

事實及理由

一、被上訴人即附帶上訴人主張：上訴人於民國108年11月5日以「瀞分姐姐」之帳號轉發如附表所示之訊息（下稱系爭貼文）至通訊軟體LINE「幸福啟程家族」群組（下稱系爭LINE群組）內，經新聞媒體於108年11月6日報導而廣為大眾知悉。

系爭貼文顯屬事實之陳述，而非主觀之價值判斷，亦非合理評論或意見表達；

縱系爭貼文為評論，上訴人之偏激不堪之言詞已非適當言論；

上訴人刻意散布於眾，並於系爭貼文中載明請「各大網友廣大宣傳」，顯具侵害伊名譽權之主觀意圖。

上訴人造謠並辱罵伊如同竊國，又指伊所屬執政黨係偽政權、集體叛國之犯罪集團，人人得而誅之，已構成故意不法侵權行為。

伊曾任律師、高雄市長、行政院長，現為我國駐日大使，系爭貼文已嚴重影響社會大眾對伊之評價，侵害伊之名譽及人格權情節重大，致伊精神上受有莫大痛苦，故上訴人自應對伊負侵權行為損害賠償責任，並應以登報道歉之方式回復伊之名譽。

爰依民法第184條第1項前段、第195條第1項前段規定提起本件。

並聲明：㈠上訴人應給付被上訴人新臺幣（下同）100萬元，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五計算之利息。

㈡上訴人應將如附件所示道歉聲明以36號字體及半版之篇幅（寬26公分、長35.5公分）連續三天刊登於聯合報、中國時報、自由時報、蘋果日報之頭版下方。

㈢第一項聲明，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假執行。

二、上訴人即附帶被上訴人則以：系爭貼文係伊助理石○華（已於109年3月22日死亡）在伊不知情之情況下轉貼，經記者詢問告知後，伊始知悉是假新聞，遂同日收回系爭貼文，並於系爭LINE群組中表示系爭貼文未經證實，請勿轉傳。

系爭貼文所為之陳述內容，顯係討論駐日使館亞東關係協會更名之有關公共領域事務，所做出之公開評論與意見表達，此項言論自由權利不因系爭貼文之內容前於106年間經外交部澄清非屬事實而被否定；

參酌106年1月12日風傳媒發表標題為「謝長廷指示駐日職員對外可稱『台灣駐日代表處』」之新聞、106年3月6日自由時報發表標題為「台灣亞協將改名『台灣日本關係協會』」之新聞、106年7月15日新唐人亞太台發表標題為「網傳駐日使館更名被罰款謝斥：有心人士」之新聞內容，足認系爭貼文之內容並非空穴來風之詞，伊主觀上有相當理由確信為真實；

且就變更國名而言，為我國歷次民主選舉中選舉政見之重大分歧爭議，伊轉貼系爭貼文，非明知虛偽之故意，係對公共關心之事務發表言論與意見表達，屬善意而對於可受公評之事項為適當之評論，本應給予較為不受限制之發表言論自由，不能一概認為侵害名譽權而予以限制，若需逐字逐句確認是否有所依據，而不從其發言之主要意旨觀察，恐將箝制受憲法及公政公約所保障及確認之言論自由。

縱認伊仍應負侵權行為責任，就侵害名譽權之慰撫金量定，伊係過失轉發系爭貼文，且被上訴人確實主張並建議「未來館內職員對外說清楚一點，直接說『台灣駐日代表處』，避免讓日本人以為還有高雄或台中的駐日代表處」，又系爭LINE群組中有大量並非實際上知悉訊息的人，縱有損害亦極其有限，況被上訴人亦主張系爭貼文之內容早已澄清，是否確有具體損害，仍有疑慮；

又縱認系爭貼文逾越言論自由之範疇，然伊係就公共事務及政策議題發表言論，為保護言論自由以發揮監督政府功能，尚難令伊負侵權行為損害賠償責任，且伊已於108年11月11日於系爭LINE群組內刊登「我上次轉傳的這則訊息並未證實，請大家不要再轉傳，以免觸法。」

訊息，並連結澄清系爭貼文為假消息之自由時報報導，已足回復被上訴人名譽；

若要再回復名譽之適當處分，應為伊於系爭LINE群組中刊登1日如附件所示之道歉啟事即足等語，資為抗辯。

三、原審為上訴人一部勝訴、一部敗訴之判決，即判命：㈠上訴人應給付被上訴人20萬元，及自109年4月23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五計算之利息。

上訴人應將附件所示之道歉聲明以36號字體及半版之篇幅（即26公分乘以35.5公分），刊登於自由時報頭版下方壹日。

另駁回被上訴人其餘之訴。

上訴人就其敗訴部分，提起上訴，其上訴聲明：㈠原判決不利於上訴人部分廢棄。

㈡上開廢棄部分，被上訴人在第一審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

被上訴人之答辯聲明：上訴駁回。

另就其敗訴部分，提起附帶上訴，其附帶上訴聲明：㈠原判決不利於附帶上訴人部分廢棄；

㈡上開廢棄部分，附帶被上訴人應再給付附帶上訴人80萬元，暨自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五計算之利息；

㈢前項聲明附帶上訴人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假執行。

上訴人對附帶上訴之答辯聲明：附帶上訴駁回。

四、本院之判斷：

(一)查通訊軟體LINE名稱為「瀞分姐姐」之帳號於108年11月5日，在系爭LINE群組內轉發系爭貼文；

斯時該群組成員為429人；

自由時報於108年11月6日為系爭貼文之相關報導；

同年月16日，中華民國外交部於其官方網站發表澄清「關於網路謠傳『駐日謝大使未經國會同意及全國人民表決，私自將中華民國國名竄改申請更名為台灣遭日本裁罰』事」之新聞稿等事實，為兩造所不爭執（見原審卷第122-123頁），堪信為真正。

(二)被上訴人主張系爭貼文為上訴人轉發至系爭系爭LINE群組，已侵害被上訴人之名譽權，應負損害賠償責任等語，惟為上訴人否認，並以前詞置辯。

經查： 1、上訴人雖辯稱系爭貼文為其助理石○華自行轉貼云云，惟其並未舉證證明之；

且依上訴人所自承其於108年11月11日在上開群組貼文截圖（見原審卷第47頁）：「我上次轉傳的這則訊息並未證實，請大家不要再轉傳以免觸法」等語，衡理，「我」於一般語境脈絡中係用以自稱，而與他人有所區分，已足徵LINE帳號「瀞分姐姐」為上訴人自己使用，並承認上次轉傳系爭貼文乃其所為，亦合於一般社會通念對於稱謂之理解。

上訴人此部分所辯，自是不可採。

2、按言論自由為人民之基本權利，有促進民主政治發展、實現多元社會價值之功能。

對於自願進入公眾領域之公眾人物，或就涉及公眾事務領域之事項，個人名譽對言論自由固應為相當程度之退讓，然非謂其名譽權即不受保障。

而言論中之事實陳述與意見表達性質有異，蓋事實陳述涉及真實與否，具有可證明性。

行為人就公眾人物關於公眾事務領域事項為事實陳述之言論發表時，仍應負合理查證之義務，並由行為人針對個別事實所涉名譽侵害之程度、與公共利益之關係、陳述事項之時效性、資料來源之可信度、查證成本、查證對象等因素，舉證證明已盡合理查證之義務，始得阻卻違法，而解免其應負之侵權行為責任，俾調和言論自由之落實與個人名譽之保護。

倘行為人就事實之相當真實性，未盡合理查證義務，依其所提證據資料，在客觀上不足認其有相當理由確信為真實，且該不實之言論，足以貶損他人之社會評價者，自構成不法侵害他人名譽。

於此情形，縱令所述事實係出於其疑慮或推論或係轉述第三人之陳述，亦難謂有阻卻違法之事由（最高法院109年度台上字第2055號民事判決可參） 。

3、細繹系爭貼文：「我國駐日代表謝長廷，未經國會及人民表決，私自將原『中華民國』國名竄改申請更名為『台灣』，，結果被日本裁罰，須繳納7000萬日圓（合約台幣2100萬元）高額稅賦……有如竊國般的犯法行為……堂堂一個駐日代表謝長廷，竟然被日本乾爹給坑了，實在無顏見江東父老！現在的偽政權是集體叛國的犯罪集團，人人得而誅之！」內容，可見系爭貼文係指摘被上訴人私自竄改國名，因而犯法被日本裁罰，已足令一般閱聽者產生被上訴人因具有特定政治目，擅自更改政府機關名稱，有犯法、竊國、偽政權之負面印象，足以貶損被上訴人之社會上人格地位，應認該文內容已不法侵害其名譽權。

4、上訴人雖舉106年1月12日，風傳媒發表標題為「謝長廷指示駐日職員對外可稱『台灣駐日代表處』」之新聞；

同年3月6日，自由時報發表標題為「台灣亞協將改名『台灣日本關係協會』」；

106年7月15日新唐人亞太台發表標題為「網傳駐日使館更名被罰款謝斥：有心人士」等新聞內容（見原審卷第49-57頁），而抗辯稱系爭貼文之內容並非空穴來風之詞，伊主觀上有相當理由確信為真實云云。

然依前揭報導，並觀106年7月12日，新頭殼NEWTALK發布標題為「謝長廷申請更名遭裁罰？外交部：並非事實」之新聞，內容略以駐日代表處變更登記名義而遭日本裁罰乙事，外交部發聲明回應並非事實（見臺灣臺北地方法院109年度訴字第2704號卷「下稱北院卷」第79頁），可見於106年間，系爭貼文之內容業經新聞媒體報載，外交部已發聲明回應駐日代表處更名遭裁罰一節純屬子虛。

另於108年11月16日，外交部亦於其官方網站發表澄清「關於網路謠傳『駐日謝大使未經國會同意及全國人民表決，私自將中華民國國名竄改申請更名為台灣遭日本裁罰』事」（北院卷第81頁），可彰駐日代表處未涉及國名變更問題，亦未有遭到裁罰之情事，已可認系爭貼文內容確屬虛偽不實。

而系爭貼文是以被上訴人私自變更國名遭裁罰之不實陳述，進而評論被上訴人之行為乃竊國般之犯法行為，即以「駐日代表處變更國名」作為事實陳述客體，加以評論。

該評論基於虛偽不實之事，實已逾越合理評論之範圍，難謂屬阻卻違法之事由。

又現今社會資訊充斥，言論通常藉由社群媒體或人際間轉發，因而接收特定訊息，進一步散布於閱覽群眾，且轉發之動作，衡情乃認同該言論，而以自己之名義進行轉發，欲使其受眾知悉，殊與直接發表言論無異，則轉發言論之行為本身，自應亦盡一定合理查證義務。

衡諸系爭貼文之內容，業於106年間經外交部澄清非屬事實，距上訴人轉發已有3年間隔，相關澄清新聞當已發表，可藉由大眾媒體、網路搜尋等管道確認消息之真偽；

上訴人為臺中市議員，擁有一定團隊處理相關政治事務，應能迅速確認系爭貼文之真實性，並無何無法查證之情事，則上訴人未能舉證其於轉發系爭貼文前，有何查證行為，自是未盡合理查證義務，其率然轉發散布於眾，當是侵害被上訴人之名譽權，而構成侵權行為。

上訴人辯稱基於言論自由保障、係就可受公評之事項為適當評論、善意單純轉發系爭貼文，無侵權行為云云，並不可採。

5、再按不法侵害他人之名譽而情節重大者，被害人雖非財產上之損害，亦得請求賠償相當之金額，其名譽被侵害者，並得請求回覆名譽之適當處分。

民法第195條第1項定有明文。

所謂相當，應斟酌雙方身分資力、實際加害程度及其影響是否重大，及被害者之身分地位與加害人經濟狀況等關係定之。

原審審酌本件侵權行為態樣、被上訴人之身分法益所受侵害程度，及被上訴人現為臺北駐日經濟文化代表處代表、上訴人為臺中市議員之身分、地位等一切情狀，認被上訴人請求上訴人賠償其精神慰撫金以20萬元為允當，並認僅命上訴人賠償非財產上損害尚有不足，考量自由時報以澄清系爭貼文為假消息，外交部亦在其官方網站發表澄清新聞稿，上訴人已得藉由相對應之大眾媒體、政府機關力量反駁，藉以獲得澄清，併參以現今公眾就此事件之關注程度、平面媒體之受眾、發行量、閱報率等情狀，認上訴人應將附件所示之道歉聲明以36號字體及半版之篇幅（即26公分乘以35.5公分），刊登於自由時報頭版下方1日，核無不合。

被上訴人以系爭貼文已嚴重影響社會大眾對伊之評價，致伊精神上受有莫大痛苦，主張應提高精神慰撫金金額云云；

上訴人否認有何侵權行為，不應給付賠償金，若要回復名譽之適當處分，應為伊於系爭LINE群組中刊登1日如附件所示之道歉啟事云云，均非足採。

五、綜上所述，被上訴人依侵權行為之規定，請求上訴人給付20萬元，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之翌日即109年4月23日（見北院卷第89頁）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部分，暨命上訴人於自由時報刊登附件所示道歉聲明1日，為有理由，應予准許；

逾此部分之請求，則無理由，不應准許。

從而，原審就上開應准許部分，為上訴人敗訴之判決，並就此部分為供擔保得、免假執行之諭知，核無不合。

上訴意旨指摘原判決此部分不當，求予廢棄改判，為無理由，應駁回其上訴。

又原審就前開不應准許部分，為被上訴人敗訴之判決，並駁回該部分假執行之聲請，核無違誤。

被上訴人就此部分提起附帶上訴，指摘原判決此部分不當，求予廢棄改判，為無理由，應駁回其附帶上訴。

六、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其餘之攻擊或防禦方法及所用之證據，經本院斟酌後，認為均不足以影響本判決之結果，爰不逐一論列，附此敘明。

七、據上論結，本件兩造上訴均為無理由，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0 年 9 月 15 日
民事第四庭 審判長法 官 林慧貞
法 官 劉惠娟
法 官 王怡菁
正本係照原本作成。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送達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其未表明上訴理由者，應於提出上訴後20日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狀（均須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繕本）。
因疫情而遲誤不變期間，得向法院聲請回復原狀。
上訴時應提出委任律師或具有律師資格之人之委任狀；
委任有律師資格者，另應附具律師資格證書及釋明委任人與受任人有民事訴訟法第466條之1第1項但書或第2項所定關係之釋明文書影本。
如委任律師提起上訴者，應一併繳納上訴審裁判費。
書記官 康孝慈

中 華 民 國 110 年 9 月 15 日
附件：
道歉聲明 道歉人張瀞分前於立委江○臣LINE群組，未經查證散播：「我國駐日代表謝長廷，未經國會及全國人民表決，私自將原『中華民國』國名篡改申請更名為『台灣』，有如竊國般的犯法行為，結果被日本裁罰，須繳納7000萬日圓（合約台幣2100萬元）高額稅賦」云云等不實言論，侵害謝長廷先生之名譽，道歉人在此特向謝長廷先生正式表達道歉之意，以昭公信。
道歉人：張瀞分
附表：
轉貼文：《被封殺的電視新聞》 你知道嗎？我國駐日代表謝長廷，未經國會及全國人民表決，私自將原「中華民國」國名篡改申請更名為「台灣」，有如竊國般的犯法行為，結果被日本裁罰，須繳納7000萬日圓（合約台幣2100萬元）高額稅賦 我駐日代表謝長廷將原「中華民國」篡改申請更名為「台灣」，自認得意之時，結果遭友好日本國給出賣了，必須繳納7000萬日圓（合約台幣2100萬元）高額稅賦…民進黨沒想到如此更名竟然是這樣的下場：被他最信任也最友好的日本政府給坑了，堂堂一個駐日代表謝長廷，竟然被日本乾爹給坑了，實在是無顏見江東父老！……現在的偽政權是集體叛國的犯罪集團，人人得而誅之！！ 請各網友廣大宣傳，迅速讓國人知悉此重大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