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高等法院刑事-TPHM,112,上易,1120,20231025,1

臺灣高等法院刑事判決
112年度上易字第1120號
上 訴 人
即 被 告 張忍堂


選任辯護人 許淑惠律師
上列上訴人因妨害名譽案件，不服臺灣新竹地方法院111年度易字第858號，中華民國112年5月26日第一審判決（起訴案號：臺灣新竹地方檢察署111年度偵字第11833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撤銷。

乙○○無罪。

理 由

一、公訴意旨略以：被告乙○○於民國111年6月28日上午10時許，在新竹縣○○市○○○○街00號玄峰羽球場（下稱本案球場）內，見友人即團主（即本案球場時段承租人，亦為Line群組團主）吳○○與告訴人甲○○有口角，竟基於公然侮辱之犯意，在不特定之人得共見共聞下，對告訴人辱稱：「幹你娘，要告就來告」等語，足以減損告訴人之名譽及社會評價。

因認被告涉犯刑法第309條第1項公然侮辱罪嫌等語。

二、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又不能證明被告犯罪或其行為不罰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

又刑事訴訟上證明之資料，無論其為直接證據或間接證據，均須達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始得據為有罪之認定，若其關於被告是否犯罪之證明未能達此程度，而有合理之懷疑存在時，致使無從形成有罪之確信，在刑事訴訟「罪疑唯輕」、「無罪推定」原則下，依「罪證有疑，利於被告」之證據法則，不得遽為不利於被告之認定。

三、公訴意旨認被告涉犯公然侮辱罪嫌，無非係以：被告於偵查中之供述、證人即告訴人於警詢及偵訊中之證述、證人林○○於警詢時及偵查中證述、證人吳○○於偵查中證述及員警職務報告書，為其主要論據。

四、訊據被告固坦承於111年6月28日上午10時許，在本案球場內與告訴人對話，兩人隨後發生口角，曾對告訴人稱：「要告就來告」等語，惟矢口否認有何公然侮辱犯行，辯稱：因告訴人與林○○在案發當日未遵守本案球場開團「暢打」規則，被告、團主吳○○與告訴人發生口角時，被告並未對告訴人辱稱：「幹你娘」云云。

辯護人為被告辯護稱：吳○○於案發當日對告訴人、林○○未遵守「暢打」規則雖有所不悅，仍讓告訴人下場打球，迄於當日上午9時許有第三人許○○打電話至本案球場，辱罵吳○○：「你是什麼東西」，告訴人又向吳○○質問此事，被告認該通電話是告訴人授意為之，被告才為吳○○抱不平，對告訴人稱：打電話的人才是什麼東西，告訴人回覆稱：你這樣的話我可以告你，被告遂稱：要告就來告，從未對告訴人說：「幹你娘」等語。

五、經查：㈠被告、告訴人、證人即團主吳○○於111年6月28日上午均前往本案球場打羽球，當日上午是本案球場之「暢打」時段。

告訴人對於本案球場「暢打」規則之認知與擔任「暢打」Line群組團主之吳○○已有所不同，其等當日又因已預約打球之林○○因故不能參與，究應如何遞補之問題，於上午10時許在本案球場內發生口角，被告基於支持吳○○之立場加入，與告訴人發生口角等情，經證人吳○○、林○○於偵查、原審審理中、證人即告訴人、證人即當日在場打球鍾○○於原審審理中證述屬實（偵查卷第20頁至第21頁、第30頁至第31頁、原審卷第125頁至第158頁），並有新竹縣政府警察局竹北分局警員黎禹之職務報告在卷可稽（偵查卷第3頁），且為被告所不爭執，上開事實，首堪認定。

㈡本案所應審究者，厥為告訴人與被告於本案球場發生爭執，被告當時是否有對告訴人辱稱：「幹你娘」乙情？查：1.按告訴人之告訴，係以使被告受刑事訴追為目的，難免故予誇大，是其指訴是否與事實相符，仍應調查其他證據以資審認。

現行刑事訴訟法並無禁止被害人於公訴程序為證人之規定，自應認被害人在公訴程序中具有證人適格即證人能力，然被害人與一般證人不同，其與被告處於絕對相反之立場，其陳述之目的，在使被告受刑事訴追處罰，內容未必完全真實，證明力自較一般證人之陳述薄弱。

故被害人縱立於證人地位而為指證及陳述，且其指證、陳述無瑕疵可指，仍不得作為有罪判決之唯一依據，應調查其他證據以察其是否與事實相符，亦即仍須有補強證據以擔保其指證、陳述之真實性，始得採為斷罪之依據。

2.告訴人於警詢、偵訊及原審審理時固指稱：當時我在與史黛西（吳○○）討論，為何本案球場暢打有24個名額，但我是後補第2名，有兩位球友在24名之中因有事取消無法來打，為何我是後補卻沒有通知我，然後史黛西的回覆說他是團主，她想讓誰打、不讓誰打關我何事，然後乙○○突然辱罵「幹你娘」，若本案球場之後有提供錄影晝面，就可以看到乙○○是對著我辱罵的，因為很大聲而故球場多數球友都有聽到等語（偵卷第4頁背面至5頁、20頁背面、31頁、原審卷第125至137頁）。

是告訴人上揭指證及陳述被告對其辱罵「幹你娘」，仍須有補強證據。

3.證人林○○指摘被告辱罵告訴人「幹你娘」屬個人主觀臆測之詞，不足以作為補強證據。

茲論述如下：①證人林○○就案發經過，於警詢時證稱：當時甲○○在本案球場與吳○○談話，但我與他們有一段距離，突然我聽到乙○○很大聲的辱罵甲○○「幹你娘」、「要告來告啊」等語，於偵查中證稱:當時我是在本案球場，當時我離告訴人、被告雙方有兩個球場寬的距離，聽到被告激動大喊『幹你娘』、『要告來告』，其他部分因為距離沒有聽到，我是先聽到聲音，我才往被告、告訴人他們方向看，看到他們兩個人面對面等語(偵卷第21頁）。

再於原審證稱：當日聽到被告對告訴人辱罵「幹你娘，要告就去告」，我大概離他們有10公尺多的距離，其餘他們有講比較小聲的部分我沒有聽到；

我不太確定被告辱罵上開話語的原因，只知道告訴人走過去找吳○○講話，接著就聽到罵人的聲音，我轉過頭去，看到被告對著告訴人在怒視他等語（原審卷第138頁至第139頁）。

是林○○就其如何確定被告講的對象是告訴人乙節，其證稱因為轉過頭去是看到被告對著告訴人在怒視他等語，可知林○○根本未當場親眼見到其所稱被告辱罵告訴人，真實過程為林○○先聽到有人大聲喊「幹你娘」、「要告來告啊」，復轉頭往被告及告訴人所在位置看去，見到告訴人與被告面對面，進而認為上開辱罵之詞乃被告所說且係對告訴人為之。

②依卷附本案球場照片所示共有四個羽球場地（原審卷第83、85頁），本件事發時即111年6月28且吳○○僅包下球館内三個場地，當日暢打團打球人數則約有24人，有告訴人所提出當日暢打人數登錄表（偵卷第25頁）及被告所提出當日暢打簽到表（原審卷第175頁），此為被告及告訴人所不爭執，另一個場地則為玄峰羽球館上教練課程。

而證人林○○證述我大概離被告、告訴人、吳○○他們有10公尺多的距離（原審卷第138頁），酌以當時本案球場除有吳○○所揪團參與暢打之人數24人及另一球場場地人數，可知羽球館内不僅有球拍擊球聲音、上場打球人員彼此互呼喊聲、擊球聲，甚且有場下休息人員聊天聲音，本件事發時羽球館場内現場聲音吵雜，乃符合事理之常，而林○○與告訴人、被告及吳○○等三人所在位置有相當之距離，參以林○○證稱：我是先聽到聲音，我才往他們方向看，看到被告、告訴人他們兩個人面對面等語，足見當時人林○○當時專注其他事物，並非持續不間斷注意告訴人及被告之互動情形。

從而，在吵雜環境且相隔相當之距離，加上林○○並專注其他事物之情形下，林○○是否能清楚聽聞被告出言「幹你娘」、「要告就來告啊」等話語，並非無疑。

4.員警職務報告書載敘：職警員黎禹、警員梁子杰於111年06月28日10時至12時擔服巡邏勤務，於同（28)日10許接獲本所值班轉報，於新竹縣○○市○○○○街00號的玄峰羽球場，民眾發生糾紛。

經職到場後瞭解，為報案人甲○○與乙○○於上址互有爭執。

而吳民稱張民辱罵其「幹你娘」。

事後吳民至所提告張民公然侮辱，並稱其朋友林○○願為其作證。

警方依規製作相關紀錄，全案依公然侮辱罪嫌將張嫌函送偵辨（偵卷第3頁）。

觀之該內容，僅敘明員警據報前往處理本案及移送偵辦經過，未及於其他，自無法遽為不利於被告之認定。

5.承上，告訴人指訴被告對其辱罵「幹你娘」乙情，並無補強證據可佐。

㈢在場其他證人並未聽聞被告有對告訴人「幹你娘」乙情： 1.證人吳○○就案發經過，其於偵查時證稱：我在球場時，告訴人下場後跟我講說你們不要一直講話，我當場愣住，因為當時我接到一通騷擾電話，罵我是什麼東西，其他球友關心才跟我講話，所以我跟告訴人講說因為大家在關心我，跟你有什麼關係，被告下場後，看到告訴人在跟我談論，乙○○才對我說打電話的人才是有問題的人，被告是針對打電話的人說他媽的，打電話來的人是什麼東西等語(偵卷第30頁背面），繼於原審審理時證稱：我在111年6月28日在玄峰羽球館有開一個暢打團，我自己跟玄峰羽球館包下三面場地，事發當時，我有接到有人透過本案球場的電話打給我，對方打電話跟我說『請問你是史黛西嗎？』我說『我是史黛西』，對方說『你是什麼東西，妳憑什麼可以叫誰來打球，誰不來打球，球館是你開的嗎』，就是類似這樣一長串的質問；

當天參加暢打團的球友很多知道人打電話來罵我的這件事，因為我接電話的當下，很多球友在我旁邊；

林○○沒有下場打球，因為她說她不舒服，所以讓給告訴人打球，她坐在第一場地靠近冷氣的地方，離我、乙○○、告訴人約有10餘公尺距離，我與告訴人、被告交談時，我沒有聽到被告出言「幹你娘」、「要告就來告」，我剛說的過程中，他們二人就在我面前，如果有人講話很大聲，不管是不是罵「幹你娘」，我應該會聽到等語（原審卷第153至158頁）。

2.證人即當時在球場打球鍾○○就其當時並未聽聞被告講「幹你娘」乙情，於原審證稱：111年6月28日當天上午的暢打團是吳○○包下玄峰羽球館的三個場地，我知道有人透過本案球場的電話來電辱罵吳○○之事，當天告訴人、被告、吳○○的位置是在第三場地（原審提示玄峰羽球館現場照片，令其辨識）後方，林○○當時坐冷氣機旁邊（位於第一場地後方），我在第三場地靠近椅子那一面的球場，我打後場，距離被告、告訴人、吳○○應該只有大約1公尺，算滿靠近的，被告、告訴人、吳○○在我的正後方，我在場上打球，當時我有沒有聽到被告說「幹你娘」，我聽到被告叫他（告訴人）說「你不要裝了」，因為聲音比較大，我剛好在後場，所以我就有點被嚇到，就轉過去看了一下，最後我有聽到被告就說「要告就來告」；

當時我的專注力應該都在後面，打球沒有很專心，因為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過程中大概聽到他們有討論什麼事情，但確實沒有聽到被告講「幹你娘」三個字等語（原審卷第144至147頁）。

另鍾○○就其何以知悉案發當日有人打電話至本案球場指責吳○○，告訴人、林○○與吳○○何以有嫌隙乙節，於原審證稱：當天吳○○包本案球場三個場地，我們約了24個人，剛剛好的人，林○○本來是在我們24個包場打球的其中一個人，當天她沒有打，她把告訴人帶來打球，就是替補她的位置，然後我聽到是說他們跟這位球友不是那麼合，所以吳○○就有去問告訴人說你怎麼可以來打球，過沒多久吳○○接到電話，吳○○接電話時我在場，我是貼著話筒聽到他們在對話，因為吳○○當時面色很凝重，我聽到吳○○跟對方說我包場有什麼不對，我覺得可能有什麼狀況，就貼過去聽，打電話來的人跟告訴人他們應該是認識的等語（原審卷第150至151頁）。

3.互核證人鍾○○與吳○○證述案發經過主要情節相符，而鍾○○與告訴人、被告、林○○、吳○○夙無仇怨（原審卷第144至145頁），自無構詞誣陷或迴護上開人員必要，是其證述自足憑採。

㈣綜上所述，本案依檢察官所提出之證據，尚不足以補強告訴人指述之真實性，而使本院認被告成立公然侮辱罪之確信。

此外，復查無其他積極證據足認被告涉有公訴意旨所指犯行，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自應為無罪判決。

六、原審疏未審酌本案僅有告訴人之指述，並無補強證據佐證告訴人指述之真實性，逕對被告論罪科刑，尚有未洽。

被告據此提起上訴，為有理由，自應由本院撤銷原判決，改為被告無罪之諭知。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69條第1項前段、第364條、第301條第1項前段，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吳協展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2 年 10 月 25 日
刑事第二十五庭審判長法 官 邱滋杉
法 官 劉兆菊
法 官 邱瓊瑩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不得上訴。
書記官 蔡慧娟
中 華 民 國 112 年 10 月 25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