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高等法院刑事-TPHM,111,上易,94,20220316,1

臺灣高等法院刑事判決
111年度上易字第94號
上 訴 人 臺灣基隆地方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林明哲

選任辯護人 曾宿明律師
上列上訴人因被告妨害自由案件，不服臺灣基隆地方法院110年度易字第420號，中華民國110年11月25日第一審判決（起訴案號：臺灣基隆地方檢察署110年度偵字第4475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上訴駁回。

理 由

一、公訴意旨略以：緣林明哲與友人李勉佑、林郁秩因質疑游季耕曾將電瓶置換導致李勉佑向林郁秩借用之車號000-000號普通重型機車（車主為林郁秩之母潘柴芳，下稱甲車）故障，遂於民國110年6月15日晚上9時23分許，一同前往游季耕開設之基隆市○○區○○路00號0樓「基隆彗星二輪機車行」找游季耕理論，期間因該店已到打烊時間且游季耕表示身體不適，想回家休息，林明哲因而心生不滿，竟基於恐嚇危害安全之犯意，對游季耕恫稱「車子一定要今天立刻修好，不然你就死定了」等加害生命、身體之言論，令游季耕心生畏懼，致生危害於安全。

因認被告所為，係犯刑法第305條之恐嚇危害安全罪嫌。

二、公訴意旨認被告涉犯上開罪嫌，無非係以被告於警詢及偵訊時之供述、證人即告訴人游季耕於警詢及偵訊時之證述、證人李勉佑、林郁秩於警詢時之證述、證人即告訴人之友郭暐傑、王煥鈞於偵訊時之證述、機車行之監視錄影器翻拍照片2張、甲車之車輛詳細資料報表1份等為其主要論據（見臺灣基隆地方檢察署110年度偵字第4475號卷＜下稱偵卷＞第9頁至第27頁、第67頁至第70頁、第81頁至第83頁）。

三、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又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

訊據被告堅決否認有公訴意旨所指之犯行，辯稱：110 年6 月15日下午9 時23分，我雖然有與李勉佑、林郁秩一起到告訴人開設的機車行去，是因為讓告訴人維修的機車我們認為沒有維修好，當時告訴人沒有說他身體不舒服，要打烊回家休息。

我沒有說「車子一定要今天立刻修好，不然你就死定了」這種話。

後來車子有維修好，告訴人原本要收費，但後來就說不用收費了等語。

經查：㈠被告與友人李勉佑、林郁秩因質疑告訴人前於維修李勉佑向林郁秩借用之甲車時，因維修不當導致甲車故障，遂於110年6月15日晚間9時23分許，一同前往告訴人經營之機車行找告訴人等節，為被告所不爭執，與告訴人於警詢、偵訊、原審及本院審理，及證人李勉佑、林郁秩於警詢時、郭暐傑、王煥鈞於偵訊時證述一致（見偵卷第13頁至第14頁、第17頁至第18頁、第21頁至第23頁、第67頁、第81頁至第82頁，原審卷第93頁至第103頁、本院卷第65頁），復有機車行之監視錄影器翻拍照片2張、甲車之車輛詳細資料報表1份等附卷可憑（見偵卷第25頁、第27頁），此部分事實，首堪認定。

㈡依被告出具之錄音譯文，被告從未對告訴人恫稱：「車子一定要今天立刻修好，不然你就死定了」等語（原審卷第73頁至第80頁）。

告訴人固於原審審理時證稱：他們剛到的時候，李勉佑說是不是我把他車子弄壞，我說我不會這樣子，我不會把人家的車子弄壞，然後我說我要借他代步車，我一直有重複講到這句話，然後我說我身體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了，我有反覆跟他強調這件事情，但在被告提出的錄音譯文裡面沒有錄到這一段，此外，被告跟我講說「車子一定要今天立刻修好，不然你就死定了」，這句話也是沒有錄到的等語（原審卷第101頁至第102頁）。

然告訴人亦於原審審理時證稱：譯文一開始是他們3人在閒聊，這時候我已經開始在修車了，因為我沒有聽到，所以無法確認他們閒聊的內容與譯文是否相符，但是其他對話的內容，我確認過應該都沒有錯等語（原審卷第101頁至第102頁）。

故除該譯文開頭「林郁秩：機油、濾心、濾心油有問題」起至「林明哲：對，它可以跟汽車一樣」處之被告、李勉佑、林郁秩3人討論維修車輛價格之部分（即原審卷第73頁譯文內容第1行至第25行）外，其餘部分均與當時事發經過相符乙節，應堪認定。

茲有疑義者，係被告有無於錄音開始前，對告訴人口出上揭言詞？㈢告訴人固於警詢時證稱：於110年6月15日晚間9時23分許，我在機車行工作，李勉佑帶了3、4名男子來我的店內，李勉佑向我表示之前曾經來我的店內換機車電瓶，但是電瓶現在故障了，並質問我是不是我用壞的，我就幫李勉佑檢查機車是否正常，我有向李勉佑表示新的東西可能會有瑕疵，如果經檢查真的壞了，我會幫他換一個新的電瓶，後來我檢查完機車之後發現是其他東西損壞，我告知李勉佑要把機車留下來檢查，我身體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休息，被告就向我表示：「他明天要上班，一定要現在修好，不然不要回去」，我向李勉佑表示我有代步車可以借其使用，李勉佑向我表示機車是換過電瓶才損壞的所以我應該負責，被告隨即向我表示一定要幫他修好，不然我就死定了，看著辦，並叫我自己想辦法解決。

我幫李勉佑把機車維修好之後，發現不是我造成的問題，李勉佑就去試乘機車看有無正常，被告說後續又有問題要怎麼辦？李勉佑也表示後續有問題我是不是也要負責，我告知他們我現在要報警，他們就離開店内了，被告讓我心生畏懼。

這次換了點火線圈加全車查修共新臺幣1,800元，我不敢跟他收等語（見偵卷第13頁至第15頁）。

並於偵訊時證稱：被告要求我現在把車修好，否則我就死定了，上開言論讓我心生畏懼，我害怕被告會找人來砸店，或是對我不利等語（見偵卷第68頁）。

嗣於原審審理時證稱：當天下午3點的時候，是李勉佑第1次到我店裡去修機車，下午5點的時候，我跟李勉佑說車子修好了，之後同日晚間9時23分許，被告、李勉佑、林郁秩等共4、5個人到我店裡，我不太敢去看，沒有去數到底幾個，我都不認識，李勉佑說車沒修好，是不是我用壞的，我說那不然幫他檢查一下，我說我不會這樣子，我不會把人家的車子弄壞，然後我說我要借他代步車，我一直有重複講到這句話，然後我說我身體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了，我有反覆跟他強調這件事情，被告有說我今天沒有把車修好，我就死定了，當時王煥鈞跟郭暐傑也有在場，他們是我的朋友，也是來修車的，被告是在他們到場後大約1、2分鐘時才講我今天沒有把車修好我就死定了這句話，這句話讓我心生畏懼等語（原審卷第94頁至第101頁）。

然告訴人之告訴，係以使被告受刑事訴追為目的，是其陳述是否與事實相符，仍應調查其他證據以資審認，庶免冤抑。

查：⒈依上揭譯文之內容，被告、李勉佑、林郁秩3人係先自行討論維修車輛之價格，嗣告訴人即主動向李勉佑詢問：「你說你騎去上班時會頓嗎？」李勉佑答以：「對，會頓，然後它發電的時候，你不能開燈，你開燈的話發電就完全沒有回應，你要把電都關了才有回應，而且它只能5000轉而已，然後立中柱也只能6000轉而已。」

告訴人旋即表示：「先看一下傳動軸」。

依上揭對話過程觀之，被告等人未先敘明來意，即逕由告訴人主動詢問其等車輛故障之情形，乍看似與常情未合。

然李勉佑於邀集被告與林郁秩至機車行前，即曾先以LINE通訊軟體向告訴人提及甲車故障之事，並與告訴人約定於同日將甲車送回機車行檢修乙節，業據告訴人於原審審理時證述明確（原審卷第99頁至第100頁），且有上揭譯文可佐（原審卷第75頁至第76頁），告訴人尚於原審審理時證稱：當時我可以一眼就辨識出李勉佑等語在卷（原審卷第102頁）。

依上足認，告訴人於當日晚間被告等人抵達機車行前，即已知悉被告等人之來意，且告訴人可認出李勉佑即為先前送修過甲車之車主，是告訴人見被告等人到場後，於其等未解釋來意之情形下，即逕詢其等甲車故障狀況，尚無違常之處，難認上揭譯文有刻意略去雙方最初之對話經過。

況被告等人係因消費糾紛，乃至機車行欲與告訴人討論後續處理方式，錄音之動機既在保全證據，自無刻意略去最初對話經過之必要，故堪認上揭譯文之內容即屬當日雙方完整之對話經過。

而依上揭譯文之內容，告訴人就其身體不適欲先返家休息之情隻字未提，被告亦從未對告訴人稱：「車子一定要今天立刻修好，不然你就死定了」等語。

另李勉佑於警詢時證稱：被告與告訴人沒有發生衝突，被告只是說話比較大聲，被告沒有跟告訴人說一定要幫我修好機車不然就死定了等語（見偵卷第18頁）；

林郁秩亦於警詢時證稱：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除了以言語跟告訴人理論外，沒有做其他事等語在卷（見偵卷第23頁）。

故依上述證據，尚難佐證告訴人指訴被告當日晚間曾口出上開言詞乙節，確係屬實。

⒉另依機車行之監視錄影器翻拍照片及譯文內容所示，當日到場者僅有被告、李勉佑、林郁秩3人，被告亦於警詢時供稱：當天除了李勉佑外，我跟林郁秩也有前往機車行，我們都是李勉佑找來的，李勉佑以電話聯繫我們等語（見偵卷第11頁），且李勉佑於警詢時證稱：當時是我、被告、林郁秩共3人一同前往機車行，因為我機車拋錨發不動，所以找他們幫忙推車一同前往機車行等語（見偵卷第18頁），林郁秩亦於警詢時證稱：當時一同前往機車行者有李勉佑、被告及我共3人，是李勉佑號召前往等語明確（見偵卷第23頁），足認告訴人所證當時到場者有4、5人乙節係誇大之詞。

又依告訴人於警詢時所證，被告係於告訴人向李勉佑表示可出借代步車後，乃對告訴人口出上開言詞，而依上揭譯文所示，被告先向告訴人表示隔日需使用甲車，隨後告訴人乃提議可出借代步車，其後被告僅詢問告訴人維修費用，雙方未有爭吵（見原審卷第74頁至第75頁），益徵告訴人指訴被告恐嚇之情，確屬有疑。

至告訴人固於警詢時證稱被告等人係於其表示欲報警後乃離開現場、其當時因恐懼乃不敢向被告等人收取維修費用云云。

然依卷附譯文內容所示，於告訴人維修完畢後，李勉佑因認被告先前口氣不佳，勸被告向告訴人道歉，然被告自認並無逾矩之處而不從，故最後由李勉佑代替被告向告訴人道歉，告訴人亦當場回以：「沒關係」，隨後被告等人即離開現場（原審院卷第78頁），並非告訴人揚言報警後乃離去；

且關於維修費用部分，係告訴人主動向被告等人表示不在意檢查費用，最後因檢查結果係火星塞帽掉落，僅由告訴人將之塞回原處，並未更換零件（原審卷第77頁至第78頁），而檢查費已由告訴人主動免除，是依當時磋商結果，被告等人本即無需支付任何費用予告訴人，告訴人嗣亦於原審審理時證稱：我有說我不在意檢查費用，所以不跟他們收檢查費等語明確（原審卷第103頁），亦難認告訴人當時有何心生畏怖之情。

㈣證人郭暐傑固於偵訊時證稱：當天現場有告訴人、被告、被告的3、4個友人，但店外另有很多我不認識的人，可能跟被告有關。

當天告訴人身體不舒服要回家休息，但是被告等人來車行對告訴人說他的機車遭告訴人修壞，要求告訴人立刻修好，不然告訴人就死定了，講完後告訴人跟我們都非常害怕，就馬上幫被告修車，但我們把車修完後，被告未付修理費就離開店內等語（見偵卷第81頁至第82頁）。

王煥鈞則於偵訊時證稱：當天我聽到外面大呼小叫的聲音，之後被告就進來店內，說車子是被告訴人修壞的，要求告訴人今天一定要弄好，否則告訴人就死定了。

告訴人表示他很害怕，但既然被告等人不讓他離開，他也只好把被告的車修好等語（見偵卷第82頁）。

惟郭暐傑、王煥鈞上開證述之情節，與證人李勉佑、林郁秩所證述之上開情節亦有不符，在證人各有二位，供述證據二比二的情況之下，亦無從依優勢之供述證據，認定被告確有告訴人所指述之犯行。

然依較為客觀之上開錄音檔譯文，顯然亦無從佐證被告涉有告訴人所指述之犯行。

是檢察官上訴意旨單憑告訴人之指述及證人郭暐傑、王煥鈞不利於被告之證述，遽認被告出言恐嚇業據告訴人指訴明確，並有證人郭暐傑及王煥鈞證述詳實云云。

即認原審僅以告訴人所指訴與被告一同到場之人數有4、5人認為告訴人誇大其詞；

焉知現今呼朋引伴常有之事，到場後未出聲者亦有之，或僅到場觀看，到底與被告一同前往者實難以一一數定，況當時被告自承口氣不好，說話大聲，告訴人焉能確定人數，尚難以此認定告訴人誇大其詞。

但卻置被告之辯解及證人李勉佑、林郁秩有利於被告之證述而不論，即率謂原審判決認事用法有所違誤，並無理由。

四、現行刑事訴訟制度採改良式當事人進行主義，檢察官應負實質舉證責任，若檢察官所舉證據不足以說服法院形成被告有罪之確信心證，即超越合理懷疑之確信心證門檻，自應由檢察官承擔不利之訴訟結果責任，法院即應為被告無罪之諭知，此為檢察官於刑事訴訟個案中所負之危險負擔，即實質舉證責任之當然結果，乃無罪推定原則與證據裁判主義之精神所在。

本件依檢察官所舉證不利被告之證據，僅有告訴人及證人郭暐傑、王煥鈞之證述，但被告否認犯行，並有利於被告之證人李勉佑、林郁秩之證述，以及被告所提出之錄音譯文，則依現存證據衡量結果，檢察官之舉證非但無法達到二分之一以上之優勢證據，且顯然證據方法上係居於劣勢，自不能達到使法院確信舉證已超越合理懷疑之確信心證門檻，甚為明確。

是檢察官上訴意旨既未能提出其他優勢證據，使法院達到已超越合理懷疑之確信心證門檻，卻徒以被告與告訴人於此之前並不相識，非朋友關係，車行進行車輛維修後卻不開口收費，此舉有違常情；

被告所提出之錄音光碟及譯文，被告在錄音之初，告訴人並不知情，該錄音並非全程錄音，是否有遭編排，不得而知，未錄到被告所說之「車子一定要今天立刻修好，不然你就死定了」，亦不足以證明被告未曾出此言，況證人郭暐傑及王煥鈞均已結證明確云云，指摘原審判決認事用法有所違誤，並無理由。

五、綜上證據及理由所述，本件檢察官之舉證，並未達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被告涉有前揭犯行之程度，且尚有合理之懷疑存在，則依上所述，本於「罪證有疑，利於被告」原則，自應為有利於被告之認定。

原審判決同此認定，因認本件犯罪因屬不能證明，而為被告無罪之諭知，認事用法並無違誤。

檢察官上訴意旨並未提出其他證據補強證明程度，徒憑己意指摘原審判決認事用法不當，為無理由，自應予以駁回。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68條，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何治蕙提起公訴，檢察官林明志提起上訴，檢察官王亞樵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1 年 3 月 16 日
刑事第十九庭 審判長法 官 曾淑華
法 官 李殷君
法 官 陳文貴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不得上訴。
書記官 俞妙樺
中 華 民 國 111 年 3 月 16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