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高等法院刑事-TPHM,112,上易,294,20240109,1

臺灣高等法院刑事判決
112年度上易字第294號
上 訴 人
即 被 告 張福銘



選任辯護人 蔡亦修律師
上列上訴人即被告因妨害自由案件，不服臺灣新北地方法院111年度訴字第87號，中華民國111年11月29日第一審判決（起訴案號：臺灣新北地方檢察署109年度調偵字第3071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上訴駁回。

事實及理由

一、犯罪事實 張福銘平日將自用小客車停放於新北市○○區○○路0段00號地下室停車場（下稱本案地下室停車場），姚松柏、姚孚勳、王世偉於民國109年2月13日至本案地下室停車場進行維修機械停車設備，嗣於同日13時35分許，張福銘至本案地下室停車場欲駕車外出時，見停車位之升降設備故障尚未排除，遂與在現場維修之姚松柏發生口角爭執，其後張福銘要求姚松柏至其機械停車位查看，姚松柏雖口頭應允，然張福銘為促使姚松柏跟隨其前往，遂以左手拉住姚松柏右手肘處往前走，姚松柏不願遭其拉扯，即屈起身體、拍打張福銘之手臂反抗，張福銘竟基於強制之犯意，不顧姚松柏表達抗拒之舉，以手強拉姚松柏，將姚松柏拖拉至本案地下室停車場張貼黃色及綠色告示牌柱子處，經姚松柏揮動手臂持續抵抗始掙脫，以此強暴方式使姚松柏行無義務之事。

二、認定犯罪犯罪事實所憑之證據及理由

(一)證據能力：本判決下述所引用上訴人即被告張福銘（下稱被告）以外之人於審判外之陳述，檢察官、被告及其辯護人於本院準備程序對該等證據能力表示沒有意見，不爭執證據能力（見本院卷第60至61頁），且迄言詞辯論終結前均未聲明異議，本院審酌前開證據資料作成時之情況，尚無違法不當及關聯性明顯過低之瑕疵，而認為以之作為證據應屬適當，依刑事訴訟法第159條之5規定，均認有證據能力。

至認定本案犯罪事實之其餘證據，並無證據證明係違背法定程序所取得，亦無顯有不可信之情況，且經本院於審理期日合法調查，該等證據自得作為本案裁判之資料。

(二)證明力⒈訊據被告固坦承其有於上開時、地，因其停車設備故障問題，要求告訴人共同前去其車位查看等事實，惟矢口否認有何強制犯行，辯稱：告訴人是自願跟我去看停車位，我跟他說要用磁扣把升降車位升起來，告訴人就突然狂罵三字經，說我們的車子都不合格，就一直跟我爭執，告訴人手揮舞時我怕他打到我，就用手托住他的手臂，我有拉扯他的衣服，告訴人沒有掙扎，但他走兩步就不走了，我就放手沒有拉他了云云。

辯護人則為被告辯護稱：⑴被告為長年住戶，可以直接與師傅即告訴人聯繫叫修停車位，告訴人即有義務跟被告前往查看停車位問題，毋庸透過管委會；

⑵被告約告訴人去修停車位時，兩人並無口角，告訴人未拒絕前往被告停車位查看，被告無強制行為；

⑶告訴人答應與被告去看停車位，走了幾步才開始比手畫腳說附近停車位不合格，當時告訴人的手動作很大，被告會害怕，被告為正當防衛才碰觸告訴人衣服，縱有拉扯行為，也無加害預告之本質，僅為督促或施壓告訴人履行承諾；

⑷倘被告有拉扯行為，對告訴人影響亦甚微，不具手段及目的之可非難性，無實質違法性，無以刑法制裁之必要等語。

⒉經查：被告平日將其自用小客車停放於本案地下室停車場，告訴人、姚孚勳、王世偉於109年2月13日至本案地下室停車場維修該大樓停車場升降設備，被告因欲外出，見其停車位升降設備尚未維修完成，而心生不滿，與告訴人發生口角爭執，嗣被告要求告訴人至其機械停車位查看，告訴人應允後，被告欲促使告訴人跟隨其前往，有以手觸碰告訴人之手臂等事實，業據被告於檢察事務官詢問、原審及本院準備程序供承在卷（見偵18804卷第96頁、原審訴卷第73、75頁、本院卷第99至100頁），核與證人即告訴人於警詢、檢察事務官詢問及原審審理、證人即告訴人之子姚孚勳於原審審理之證述相符（見偵18804卷第14至15、97頁、原審卷第163、165、167、182頁），此部分事實，首堪認定。

⒊證人即告訴人於警詢時證述：我當時在搶修停車場内的汽車升降機，被告前來跟我說他停車位上的升降梯有問題，要我過去查看，我當時說好，隨後被告突然硬拉住我的手，要把我拖到他的停車位旁，當時我叫他放手，他卻執意要將我拉過去他的停車位等語（見偵18804卷第15頁），於原審審理時證稱：被告要我去看他的車位，我不願意，我有跟被告說地下室有放告示牌，如果他沒有按照汽車限制停放，是他自己的問題，跟我沒什麼關係，被告拉我的時間超過5秒，他是強行拉我，出力很重，我一直喊救命，我有跟被告說不要再拉了，因為我很痛，他還是硬拉，後來我才掙脫等語（見原審訴卷第182、183、185、187頁），核與證人姚孚勳於原審審理時證述：一開始是被告跟告訴人爭執，說他的車位有問題，要請告訴人去看車位，告訴人說「好，好阿，去看阿」，被告就直接動手拉告訴人，告訴人有呼叫救命跟抗拒，之後我跑去幫告訴人，被告還繼續拉扯告訴人等語相符（見原審訴卷第163、164、165、170頁）。

復有原審當庭勘驗案發現場之監視器錄影內容：【監視器畫面時間13：27：17至13：27：28】可見告訴人（身穿紅色上衣）出現在監視器畫面右下角，被告轉身往電梯方向走（移動向監視器錄影畫面中央），告訴人以左手指著前方跟在被告身後，2人停在監視器錄影畫面中央並持續對話，告訴人左右手輪流指著電梯門與右方車位；

【監視器畫面時間13：27：29至13：27：31】告訴人指完車位收起右手，被告走到告訴人右側，以左手拉住告訴人右手肘處往前走（見影片擷圖五），告訴人屈起右手抗拒，但身體仍因被拉動而向右傾斜（見影片擷圖六）；

【監視器畫面時間13：27：31至13：27：34】被告持續以左手拉住告訴人右手肘處往前拖，告訴人因抗拒而身體微蹲、被拉成側走狀（見影片擷圖七），並不斷以左手拍打被告拉住其手臂處，然被告未放手，持續將告訴人拖拉至張貼黃色與綠色告示牌之柱子旁始停住腳步；

【監視器畫面時間13：27：35至13：27：37】告訴人將遭被告拉扯之手臂大動作劃圈後，將被告手甩開（見影片擷圖八），被告再拉住告訴人左手往前拖，告訴人以右手抵住前方柱子避免遭拉動（見影片擷圖九），張福銘放手並以左手指著柱子後方的停車格（見影片擷圖十），有原審勘驗筆錄及附件擷圖可資為證（見原審訴卷第92至93、100至103頁），亦核與證人即告訴人之指訴一致。

則由被告於拉告訴人右手肘往前走時，告訴人已有屈起右手、蹲低、拍打被告手部等舉觀之，告訴人對於被告「拉」之肢體接觸時，已展現抗拒、不願順從之意思及舉動，然被告明知於此卻仍強行拖拉告訴人往前，甚至於告訴人揮動手臂掙脫後，被告復再行拉扯，堪認被告已違反告訴人之意願而以強暴方式拖拉告訴人移動之行為，至屬明確。

被告辯稱其僅以手托住告訴人手臂、拉扯衣服，告訴人未掙扎，在告訴人停止不走時其即放手，且告訴人係同意與被告前往看停車位問題，並無違反告訴人意願而為強制行為云云，均非可採。

⒋刑法第304條之強制罪，係以強暴、脅迫使人行無義務之事或妨害他人行使權利為構成要件，其保護之法益是意志形成及行動的自由，亦即保護人的意志形成，不受不當或過度的干擾。

行為人之行為是否違法，必須以其「手段、目的關係的社會可非難性」為標準，而所謂「手段、目的關係」須以整體的考量，並非手段或目的其一合法，或其內在之關聯性合法，該行為即合法。

必須強暴、脅迫等手段與強制目的，兩者間之關聯具可非難性，亦即就社會倫理之價值判斷上可責難者，始具違法性（最高法院112年度台上字第695號判決意旨參照）。

⑴本案案發時，告訴人、姚孚勳等人係在搶修大樓停車場升降設備，並非在維修個別住戶之機械停車位，若個別住戶之停車位需維修，應另由大樓管理員叫修等情，經證人即告訴人姚松柏於原審審理時證述明確（見原審訴卷第181至182、187頁），故告訴人原先並無義務隨同被告查看、維修其個人之機械停車位設備。

縱告訴人有表示同意與被告一同前往查看停車位，然於遭被告拉扯前往時，即以口頭、肢體動作表示抗拒，其反應已明確表達不願受被告之拉扯移動，被告當可知悉告訴人不願意以這種方式被迫前行，況此次係該大樓管理員叫修「運送停車位的升降機」（見原審訴卷第187、181頁），告訴人承攬該停車場升降設備之維修，僅需對定作人即大樓管委會負責，雖告訴人口頭同意查看被告停車位，不代表被告可以任何方式要求告訴人前行，在告訴人已表現出拒絕、抵抗之意時，被告本應尊重告訴人之自主意願，惟其罔顧告訴人明示之意願，仍為滿足個人方便，執意強行拖拉告訴人，以此強制力使告訴人在掙扎下遭拖移，已違反告訴人之個人意願與身體自主性，已難認符合手段與目的之相當性而不具實質違法性。

辯護人主張告訴人既同意即有前往查看被告停車位之義務云云，尚有誤解。

⑵辯護人固主張被告托住告訴人手肘，係因告訴人激動以手指來指去，被告怕受到傷害而欲阻止之，符合正當防衛云云。

然衡諸被告、告訴人對話之地點位於地下室停車場，空間寬闊，告訴人亦無對被告先有何攻擊行為，此據原審及本院勘驗監視器錄影畫面屬實（見原審訴卷第92、100頁、本院卷第97、103至112頁），縱使被告擔心遭告訴人揮舞之手臂誤傷，當可直接後退與告訴人保持安全距離即可，殊無必要反而向前靠近抓住告訴人之手肘並持續拉扯，故其所為顯與正當防衛之要件不符，辯護人上開所辯難以憑採。

⑶辯護人以被告縱有拉扯告訴人行為，亦無加害預告之意，不符合強制罪之要件等語，然被告係以身體力量強拉告訴人移動，其拉扯行為已足妨害告訴人意思決定自由，是以身體力量強制告訴人前往其停車位查看，且在被告拉告訴人之初，告訴人以屈起身體、拍打被告手臂等舉充分展現其反對遭拉行之意思，被告猶繼續強行拖拉告訴人等舉，顯然已逾單純造成他人心理壓力而影響他人行為與否之決定，意即顯已非屬單純之敦促告訴人盡責之舉，自已該當於以強暴行為迫使告訴人為無義務之行為。

辯護人徒以被告拉扯行為未具有預告加害之本質，認被告並無惡害通知，僅係敦促或施壓告訴人履行查看停車位之承諾云云，難認有據。

⑷又被告與告訴人已因停車位維修問題產生嫌隙，關係不睦，此由被告於檢察事務官詢問時供稱：我詢問含被告在內之施工人員何時可以完工，對方回答說在搶修，我當時聽到有點火大，並說農曆初五已經損壞了，我當場反應說以後有類似情形應在1樓貼公告等語（見偵18804卷第96頁）；

證人即告訴人於原審審理時證稱：當天被告來問我維修停車位問題，我跟他說正在搶修，等好了就可以使用，當下被告很不愉快，他想要用車，沒辦法出去，很不愉快等語（見原審訴卷第181至182頁），可見其2人間並非處於平和狀態，則在告訴人應被告要求同意去查看告訴人車位問題後，被告拉告訴人右手肘往前走，在告訴人已有明顯抗拒動作時，仍透過強行拖拉此種強暴方式使告訴人不得不被拉行而往前走，足認被告之強暴手段與強制目的間具有關聯性，在社會倫理之價值判斷上可責難，該強制行為具有違法性自明。

辯護人雖以被告拉扯告訴人行為，對告訴人妨害時間短暫，影響告訴人權益輕微，依本院106年度上易字第510號判決意旨，被告行為無實質違法性，並無施加刑法制裁於被告之必要云云，惟被告違反告訴人意願，強制其前往被告停車位，係以暴力強制告訴人為之，就一般社會通念而言，乃迫使告訴人行無義務之事甚明，顯為整體法秩序所不容許，難認具社會相當性，應具有可非難之實質違法性。

辯護人所辯，自無可採。

⒌綜上，本件事證明確，被告所辯均無足採，其犯行堪已認定，自應依法論科。

三、論罪 核被告所為，係犯刑法第304條第1項之強制罪。

四、上訴駁回之理由

(一)原審以被告上開強制犯行事證明確，認被告犯刑法第304條第1項之強制罪，審酌被告為智識正常之成年人，遇事不思理性處理，卻以事實欄所載之方式強行拖拉告訴人，迫使其行無義務之事，被告行為不可取，衡酌本案發生經過係被告先行拉扯告訴人，姚孚勳（所犯傷害罪，另經原審判處拘役20日確定）上前推擠被告，姚孚勳於原審審理期間多次表達有和解意願，被告表示並無意願，雙方未能達成調解，兼衡被告犯後否認犯行之態度、犯罪手段、其犯行所生之損害程度，以及無前科之素行、學經歷、家庭經濟狀況等一切情狀，量處拘役30日，並諭知以新臺幣1,000元折算1日之易科罰金標準等旨。

核其認事用法俱無不合，量刑亦甚妥適。

(二)被告上訴否認犯罪，請改撤銷原判決云云。然證據之取捨及證據證明力如何，均屬事實審法院得自由裁量、判斷之職權，苟其此項裁量、判斷，並不悖乎通常一般之人日常生活經驗之定則或論理法則，且於判決內論敘其何以作此判斷之心證理由者，即不得任意指摘其為違法。

原判決已說明依據卷內供述證據與非供述證據資料相互勾稽，而為綜合判斷、取捨，據此認定被告犯強制罪之事實，並於理由欄內詳為說明判斷依據與心證，復經本院補充說明如前，衡諸經驗及論理等證據法則皆無違背，自難指為違法。

至辯護人固為被告請求為緩刑之宣告，然被告與告訴人未達成和解，衡酌告訴人之意見（見原審訴卷第208頁），本院認依本案被告犯罪情節、犯後態度等節，不宜為緩刑之宣告，併予敘明。

(三)綜上，被告提起上訴否認犯行，為無理由，應予駁回。

五、依刑事訴訟法第368條，作成本判決。

六、本案經檢察官藍巧玲提起公訴，檢察官王亞樵於本院實行公訴。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 月 9 日
刑事第十八庭 審判長法 官 侯廷昌
法 官 陳柏宇
法 官 陳海寧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不得上訴。
書記官 徐仁豐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 月 9 日
附錄本案論罪科刑法條全文
刑法第304條
以強暴、脅迫使人行無義務之事或妨害人行使權利者，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9千元以下罰金。
前項之未遂犯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