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高等法院刑事-TPHM,113,上易,238,20240411,1

臺灣高等法院刑事判決
113年度上易字第238號
上 訴 人 臺灣新北地方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陳○○


林○○



上列上訴人因被告等家暴妨害自由案件，不服臺灣新北地方法院112年度易字第532號，中華民國112年8月30日第一審判決（起訴案號：臺灣新北地方檢察署112年度偵字第10781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上訴駁回。

理 由

壹、起訴事實略以：被告陳○○與告訴人甲○○（下稱告訴人）為夫妻，2人具有家庭暴力防治法第3條第1款所定家庭成員關係（按該2人係於民國000年0月間結婚，於000年0月間經法院裁判離婚）。

詎被告陳○○因不欲告訴人使用其名下之車牌號碼000-0000號自用小客車（下稱本案小客車），竟基於教唆強制之犯意，唆使被告林○○於111年10月5日18時18分許，在新北市○○區○○路000號新北市立殯儀館內，於告訴人在場時，持鐵鍊將被告陳○○所有、交由告訴人使用之本案小客車一側輪胎上鎖，以此強暴、脅迫之方式，妨害告訴人使用本案小客車之權利。

檢察官因認被告陳○○涉犯刑法第29條第1項、第304條第1項教唆強制罪嫌；

被告林○○則涉犯刑法第304條第1項強制罪嫌。

貳、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不能證明被告犯罪或其行為不罰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

又認定不利於被告之事實，須依積極證據，苟積極證據不足為不利於被告事實之認定時，即應為有利被告之認定，更不必有何有利之證據（最高法院30年上字第816號判例意旨參照）。

再事實之認定，應憑證據，如未能發現相當證據，或證據不足以證明，自不能以推測或擬制之方法，為裁判基礎；

認定犯罪事實，所憑之證據，雖不以直接證據為限，間接證據亦包括在內，然無論直接或間接證據，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於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者，始得據之為有罪之認定，倘其證明尚未達到此一程度，而有合理性懷疑之存在時，即無從為有罪之認定（最高法院40年台上字第86號、76年台上字第4986號判例意旨參照）。

另無罪之判決書所使用之證據不以具有證據能力者為限，故就傳聞證據是否例外具有證據能力，本無須於理由內論敘說明（最高法院100年度台上字第2980號判決意旨參照），據此，自無庸就本判決所引證據是否具有證據能力加以論析。

參、檢察官認被告陳○○涉犯刑法第29條第1項、第304條第1項教唆強制罪嫌、被告林○○涉犯刑法第304條第1項強制罪嫌，無非以被告陳○○、林○○（下合稱被告2人）於警詢及偵訊之供述、證人即告訴人於警詢及偵訊之證述、現場照片、被告陳○○與告訴人間LINE通訊軟體（下稱LINE）對話紀錄截圖、本案小客車車輛詳細資料報表等為主要論據。

訊據被告陳○○對其與告訴人前為夫妻，且委請被告林○○於前開時、地持鐵鍊將本案小客車之一側輪胎上鎖等情坦認不諱；

被告林○○對於受被告陳○○所託，於前開時、地持鐵鍊將本案小客車之一側輪胎上鎖，且鎖車時告訴人在場等節亦供陳明確，然被告2人均堅決否認有何犯行，被告陳○○辯稱：該車的車主是我，貸款也是我繳清的，目前該車民事訴訟進行中，我是要保護我的權利，我怕車子被變賣、拆解，我有詢問過律師後我們才這樣做，律師說可以這樣做，車鑰匙及東西全部都被告訴人拿走，我原本有1支鑰匙，但也被告訴人拿走，我無法移動該車等語。

被告林○○則以：陳○○是我姨子，是陳○○請我鎖車，車主是陳○○，我當時也認為車子是陳○○的，我認為有權利把車鎖起來，律師有說可以把車鎖起來，這是她的財產等語為辯。

肆、本院之判斷

一、刑法第304條第1項強制罪，係以強暴、脅迫使人行無義務之事或妨害人行使權利為構成要件。

亦即須行為人「主觀上」是否具有強使他人行無義務之事或妨害其行使權利之強制故意；

「客觀上」是否有強暴、脅迫行為，而使人行無義務之事或妨害人行使權利而定。

又強制罪所謂「強暴」，乃指對人施加有形物理力之行為，但不以對他人身體直接實施為限，即使是當場對「物」施以有形力，而干擾、妨礙他人意思決定之自由，亦足當之。

再強制罪係屬開放性構成要件，所保護之法益，係人之意思決定自由與意思實現自由，其所謂之妨害人行使權利，乃妨害被害人在法律上所得為之一定作為或不作為，不論其為公法上或私法上之權利，均包括在內。

而是否妨害人行使權利，必須檢驗是否有手段目的之可非難性，倘行為人之行為，已該當正當防衛、緊急避難，或為依法令之行為，即已阻卻違法，自係法之所許，難認係妨害他人行使權利；

即便行為人之行為不符合法定阻卻違法事由，仍應藉由對強制手段與強制目的之整體衡量，以判斷是否具有社會可非難性。

倘依行為當時之社會倫理觀念，乃屬相當而得受容許，或所侵害之法益極其微小，不足以影響社會之正常運作，而與社會生活相當者，即欠缺違法性，尚難以該罪相繩。

二、被告林○○為被告陳○○之妹王○瑄之男友，被告陳○○委請被告林○○於111年10月5日18時18分許，在新北市○○區○○路000號新北市立殯儀館內，持鐵鍊將本案小客車之一側輪胎上鎖等節，業據被告2人坦認不諱，並經證人即告訴人於警詢、偵訊及原審證述綦詳（見偵字卷第7至8、22至24頁、易字卷第41至54頁），且有現場照片（見偵字卷第9頁正反面）、手機對話紀錄擷圖（見易字卷第109至113頁）等可稽，此部分事實堪以認定。

三、本案小客車所有權歸屬何人，尚非無疑告訴人自警詢、偵訊、原審及本院審理時雖均陳稱其為本案小客車所有權人，且主張該車僅係借名登記在被告陳○○名下，並提出LINE對話紀錄擷圖、服務維修費清單照片為證（見偵字卷第10、28、32至38頁）。

惟查：

(一)告訴人於106年3月9日向億利汽車有限公司購買本案小客車，於同年4月間領得汽車牌照，其後辦理貸款時，則由被告陳○○、陳○蕙（即被告陳○○之母）擔任貸款保證人，其後本案小客車並為動產擔保交易動產抵押設定登記等情，有買賣合約書、汽車新領牌照登記書、借款借據暨動產抵押契約書、動產擔保交易動產抵押設定登記申請書及全戶戶籍查詢資料等可按（見偵字卷第31、30、29、39頁、審易字卷第23頁）。

又本案小客車已於107年9月18日過戶至被告陳○○名下，有本案小客車之車輛詳細資料報表（見偵字卷第13頁）可考。

(二)本案小客車移轉至被告陳○○名下後，被告陳○○於110年8月31日曾匯款新臺幣（下同）43萬5,390元予裕融企業股份有限公司（下稱裕融公司），提前結清貸款款項，且曾給付本案小客車保險費，於112年6月間繳納牌照稅費用等情，有裕融公司客戶對帳單-還款明細、台新國際商業銀行國內匯款申請書、南山產物汽車保險要保書、被告陳○○之中國信託信用卡正反面照片、中國信託手機APP擷圖、簡訊、停車費繳費紀錄擷圖、帳單、國泰世華銀行信用卡背面照片（見偵字卷第40至44、45至48、53至55、49、56頁）、郵政劃撥儲金存款收據、新北市政府稅捐稽徵處112年全期使用牌照稅繳款書（見易字卷第115至117頁）等可徵。

(三)證人即告訴人於原審證稱：大概106年4月的時候，我就離開前妻，與陳○○共同住在一起，結婚是後面近幾年的事情，本案小客車也是我與陳○○一起去看和購買的；

本案小客車所有的資金來源都不是我在運作而是陳○○，從106年起，陳○○就要求我交付所有證件，我身上每個月只有1萬元零用金等語（見易字卷第42、44、45至46頁）。

被告陳○○則於原審供稱：我們的錢都是放在一起使用，雖然告訴人每個月的收入都交給我，但不足的情況都是由我補足，夫妻之間我並沒有跟告訴人計較這些，其實告訴人的收入根本難以支撐支出等語（見易字卷第68頁），足認告訴人與被告陳○○同居以後，係由被告陳○○負責管理家中財務。

(四)再被告陳○○於111年9月21日前某日，曾傳送「明天早上我會去申請新的行照，然後請車行估價，戶頭你不用麻煩了，結餘八九月的帳，你要給我39萬多，零頭就算了，我申請好會知會你一聲，帳的部份都有紀錄，你可以查帳，現在就是39萬現金給我，車子過戶給你，不然就是賣車我們兩清，東西你再買吧，我也不會留，我會捐出去給懂得感恩的人，戒指你給不給，我也不想再爭執什麼了，反正你說的嘛，婚禮辦桌都不是你決定的，貸款也不是你決定的，就像你說的“我擔”囉，好好睡吧」之簡訊予告訴人，有被告陳○○與告訴人之簡訊擷圖（見偵字卷第26頁）可按，足見被告陳○○與告訴人就本案小客車，確實有相關帳目未明。

(五)據上，不論本案小客車之購買日期，抑或繳納本案小客車貸款以及支付保險款項等期間，既均與告訴人與被告陳○○共同生活之期間高度重疊；

參以監理機關所登記之本案小客車車主確為被告陳○○，公路監理機關或警察機關就該車所衍生需繳納之相關款項、費用（如違規罰鍰、稅金、停車費），繳納名義人自均為被告陳○○；

況被告陳○○與告訴人間，目前就該車所有權歸屬尚有民事訴訟進行中，則被告陳○○以其為本案小客車車主，貸款為其所繳清，其亦有繳納稅金而主張其為本案小客車之所有權人，難謂全然無據。

本案得否因告訴人主張本案小客車為借名登記，即謂告訴人為本案小客車所有權人，非無疑問。

至偵字卷第28頁之告訴人與被告陳○○LINE對話紀錄，告訴人雖曾表示「那名字可以過戶回我名下嗎」，惟被告陳○○回稱「為什麼？」，告訴人則覆稱「心理比較踏實」，被告陳○○再傳送「說好的事，不變動好嗎」、「保險我的名字也比較便宜」、「還有一件事，所以現在水電所家裡開銷，都我自己想辦法嗎？」等訊息，依此等內容，尚難推翻前述所有權之爭執，而逕認本案小客車所有權確歸屬於告訴人。

告訴人雖又主張：陳○○從112年5月5日告我侵占、竊盜不起訴（按即臺灣新北地方檢察署檢察官112年度偵字第4504號不起訴處分）之後，地檢就認定我是使用人及所有權人云云（見本院卷第77頁），然該案就本案小客車所有權之歸屬，並未就前述爭議有何說明，且係在本案案發後所為之不起訴處分，自無從為不利被告2人之認定。

四、本案小客車是否僅供告訴人1人使用，亦有不明 告訴人雖主張本案小客車都是其在使用云云，然查：

(一)證人即告訴人於原審證稱其手中有2把鑰匙，另1把則在公司等語（見易字卷第53頁）；

證人王○瑄於原審審理時證稱：本案小客車有3支鑰匙，告訴人、陳○○、公司各1支，家族出去玩的時候也會開本案小客車，告訴人、林○○都會負責開車等語（見易字卷第55至56頁），堪認本案小客車鑰匙為3把無誤。

(二)被告陳○○於111年9月27日曾寄發存證信函予告訴人，要求告訴人返還本案小客車及該車鑰匙，否則將追究刑民事責任，有郵局掛號回執聯正反面、郵局存證信函等（均影本，見偵字卷第50至52頁、本院卷第85至89頁）可按，證人即告訴人於原審亦坦認有收到該存證信函之情（見易字卷第45頁）。

另依被告陳○○於原審供陳：從一開始買車所有東西，包含所有的保人全部都是我家這邊的人，所以車子要幹什麼我們家人都會討論，但3把鑰匙都被告訴人拿走等語（見易字卷第69、70頁），與證人王○瑄前開證述勾稽以觀，可徵被告陳○○原本擁有本案小客車其中1把鑰匙，且本案小客車因被告陳○○及告訴人「同居共財」，乃生活中所共同管理、使用的家庭財產一部分。

據此，本院認本案小客車是否僅為告訴人1人所使用，實非無疑。

五、被告陳○○、林○○所為，尚無從以教唆強制、強制罪相繩

(一)被告陳○○曾於111年10月4日、5日與律師相約見面，有被告陳○○所提其與律師間之對話紀錄擷圖可考（見本院卷第83頁）；

又被告林○○對本案小客車上鎖後，於同日18時21分許傳送本案小客車上鎖照片，且表明剛鎖好，某人就出現要開車等訊息，被告陳○○旋即表示「律師說我們可以這樣做」等語，有對話紀錄擷圖可徵（見易字卷第109至111頁、本院卷第83頁），依被告陳○○上開反應，可徵其所辯：我有詢問過律師後我們才這樣做，律師說可以這樣做等語，尚非無稽。

(二)證人即告訴人於原審證稱：我在去年（111年）8月20日與陳○○因為小孩因素發生口角爭執，後續開始討論離婚的事情等語（見易字卷第44至45頁），就此與前開被告陳○○與告訴人之簡訊擷圖（見偵字卷第26頁）勾稽以觀，堪認被告陳○○與告訴人間有相關家庭資金、財產分配等事宜待處理，且本案小客車究歸屬於何人所有、使用，亦在雙方應討論之範圍內。

參以本案小客車乃登記在被告陳○○名下，被告陳○○原持有本案小客車鑰匙1把，於111年9月27日寄發存證信函予告訴人，要求告訴人返還鑰匙，未獲告訴人置理，於3把鑰匙均在告訴人手上，擔心告訴人將本案小客車開走，做不正當的使用（見易字卷第68頁），因而委請被告林○○使用鐵鍊將本案小客車鎖在長期停放之原位，以保全本案小客車，要求告訴人好好面對該車所有權、使用權歸屬的爭議，難認其目的為不正當，且此手段亦未違背比例原則，也有助於達到目的，二者間確實具有正當關聯性。

(三)被告林○○為被告陳○○之妹王○瑄之男友，且與王○瑄育有3子女，此據被告林○○供陳在卷，被告林○○實際上亦屬被告陳○○家族之一份子，對於被告陳○○而言，被告林○○非屬外人，被告陳○○為使告訴人能積極面對離婚後，本案小客車應如何歸屬、使用的爭議，委請被告林○○將本案小客車鎖在長期停放的位置，尚非社會倫理價值所無法容忍，亦難認與法律秩序有所衝突、違背。

勾稽以上，就被告2人本案所為之手段與目的予以整體評價、衡量，於社會倫理之價值判斷上，仍屬相當而得受容許，不具應以國家刑罰權加以制裁之可非難性，自屬欠缺違法性，無從以強制罪相繩。

伍、綜上，原判決以檢察官所提出事證與證明犯罪的方法，經逐一審查及反覆思考後，對於被告2人之行為是否具備強制罪的實質違法性，仍有所懷疑，依無罪推定原則而為被告2人無罪判決諭知，業已說明其證據取捨之依據及認定之理由，雖原判決認定被告2人無罪之理由與本院稍有不同，惟應為被告2人無罪諭知之結論則無二致。

又原判決業已記載被告2人所欲保全之權利（見原判決第5頁理由欄五、㈢、2.至4.所載），則檢察官以被告2人所為，已妨害告訴人行使本案小客車的權利，且原判決並未就被告2人所為係為保全「何種合法權利」加以說明，有判決不載理由、所載理由矛盾之違誤而指摘原判決不當，請求本院撤銷改判被告2人有罪，為無理由，應予駁回。

陸、依刑事訴訟法第368條，作成本判決。

柒、本案經檢察官邱蓓真提起公訴，檢察官顏汝羽提起上訴，檢察官許景森於本院實行公訴。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4 月 11 日
刑事第十八庭 審判長法 官 侯廷昌
法 官 陳海寧
法 官 黃紹紘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不得上訴。
書記官 馮得弟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4 月 11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