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刑事-TPSM,105,台上,2009,20160810

最高法院刑事判決 一○五年度台上字第二○○九號
上 訴 人 高嘉聰
選任辯護人 陳以儒律師
上 訴 人 顏志峰
選任辯護人 楊 揚律師
上 訴 人 李治平
趙思凱
上列上訴人等因殺人案件，不服台灣高等法院中華民國一○五年六月七日第二審判決（一○五年度原上重訴字第二號；
起訴案號，台灣桃園地方法院檢察署一○四年度偵字第一五七三○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上訴駁回。

理 由本件原判決事實認定略為：上訴人高嘉聰、李治平、顏志峰、趙思凱與被害人葉○平，均係桃園市○○區○○路000 號○○有限公司（下稱○○公司）員工，高嘉聰、葉○平並居住在該公司提供之上址宿舍。

民國一○四年七月十四日二十時許（起訴書誤載為「晚間七時許」），在宿舍內，因葉○平與同事潘○峯談論某離職員工之離職原因，高嘉聰聞言不滿，向葉○平咆哮，李治平聽見，由客廳進入宿舍，旋命葉○平隨同前往客廳，命坐在折疊椅上，高嘉聰、李治平先共同基於傷害之犯意聯絡，於同日、時四十分十二秒至二十一時六分五十七秒止，分別持鐵棍、拖鞋等物毆打葉○平，李治平並以行動通訊軟體LINE聯繫顏志峰，要顏志峰、趙思凱一同來至○○公司教訓葉○平。

顏志峰、趙思凱於同日二十一時七分二十二秒許抵達○○公司客廳，即與高嘉聰、李治平共同基於傷害之犯意聯絡，自該時起至同日二十二時二十一分五十九秒止，持鐵棍、鐵椅背條、鐵折椅、小圓凳、掃把、腳踹等方式，毆打葉○平，致其肋骨、枕部、手臂、背部、下肢均受有多處傷勢，其間更命葉○平二度下跪，並命脫上衣及長褲。

詎高嘉聰、李治平、顏志峰、趙思凱得預見於短時間內飲用多量、高濃度酒類，再加毆打，足以發生死亡之結果，猶將原共同傷害之犯意，提升為縱令致死亦不違背其等本意之共同不確定殺人故意，先由高嘉聰拿米酒、高粱酒予葉○平飲用，葉○平因害怕遭打，只得照辦，於該日二十二時二十五分二秒許，飲用半瓶米酒；

同日、時、分四十七秒飲用酒精濃度五十八之高粱酒約一○○毫升；

同日、時三十一分九秒，復飲用相同濃度之高粱酒三○○毫升；

同日、時三十二分四十四秒，再飲用相同濃度之高粱酒三○○毫升；

於同日、時三十三分十四秒許喝完，於此期間，李治平在葉○平身旁或正前方監視，並恫稱：「酒流出來、就打你」等語，顏志峰、趙思凱則在旁圍住；

同日、時三十三分三十八秒許，高嘉聰復向趙思凱借錢，外出買酒要續給葉○平喝，斯時，葉○平嘔吐，李治平猶以鐵椅背條加以毆打，不久，高嘉聰買得高梁酒返回上揭客廳，仍要葉○平喝，葉○平因未接取，再遭高嘉聰、李治平毆打；

同日、時四十七分十四秒許，葉○平已癱坐在折疊椅上，高嘉聰拿高粱酒給葉○平，葉○平仍無反應，高嘉聰遂將高粱酒瓶、米酒瓶擺放在葉○平兩腳中間，欲塑造葉○平係自行飲酒過量之假象，並稱：如果葉○平死的話，就說他是喝酒死掉就好等語；

同日、時五十七分三十五秒許，高嘉聰更將未熄滅之香菸置放在葉○平腳趾間，李治平、顏志峰、趙思凱亦各將未熄滅之香菸交給高嘉聰，由高嘉聰置放在葉○平腳趾間，以測試葉○平有無反應；

同日二十三時○分二十秒許，趙思凱復撿起地上鐵棍交給顏志峰，由顏志峰持以毆打葉○平胸部一下，葉○平全無反應，顏志峰伸手探摸葉○平頸部、左手，確認葉○平尚有脈搏；

同日二十三時十二分九秒許至十四分十五秒許止，顏志峰繼續持鐵棍毆打葉國平，葉○平仍無反應；

同日二十三時十四分三十一秒許，趙思凱將顏志峰手上鐵棍拿走、交給高嘉聰；

同日二十三時十七分五十三秒許，顏志峰從地下撿起米酒瓶，左手握住瓶口，欲往前朝葉○平走去，趙思凱拉住顏志峰右手，擋在前面，並將該米酒瓶拿走、放在桌旁地上，且將顏志峰帶至監視器上方門口處，顏志峰轉頭、看葉○平數秒，趙思凱以左手拍顏志峰左手臂，將顏志峰往前推。

於此期間之二十二時四十三分三十四秒許、四十五分五十八秒許，潘○峯曾制止李治平毆打葉○平，並表示要報警、叫救護車，但為高嘉聰、李治平制止，嚇稱不准報警、不准叫救護車，亦不讓潘○峯出門；

同日二十三時十九分七秒許，顏志峰、趙思凱明知事已至糟，竟不思對葉○平施以救護，即先行離開○○公司；

同日、時二十六分六秒許，葉○平自折疊椅上滑落地面，高嘉聰、李治平仍置之不理，未施救護，先後於同日、時二十八分五十八秒、三十二分十五秒許，離開現場，任由已無生理反應之葉○平獨留在○○公司客廳，致葉○平因遭強迫飲用多量酒精性飲料致酒精中毒，又因全身遭毆擊，引起嘔吐，食物吸入氣管、支氣管，休克、呼吸衰竭，窒息死亡。

翌（十五）日上午六時五分許，○○公司負責人徐○謀發現葉○平倒臥在上揭客廳、無生命跡象，現場留有大量血跡，報警處理而循線查獲等情。

以上關於如何因細故而先由高嘉聰發動、李治平加入，嗣邀顏志峰、趙思凱共同施暴葉○平，原出於教訓，後來逐漸變厲，命下跪、脫衣褲、灌酒類，以各式物品重毆包含頭、胸、背等重要部位之全身，或腳踹，葉○平癱跌地面，尚以未熄菸頭夾置其腳趾間，確認反應程度，探觸脈博、了解生理現象，將酒瓶放置腿間，製造飲酒醉死情狀，上訴人四人陸續離開現場，翌日清晨始遭發覺葉○平死亡的客觀事實，為上訴人四人一致供承，並經現場目擊、二度勸阻無效之同事潘○峯供證，且為發覺命案之○○公司負責人徐○謀供明，復有現場監視器攝得之錄影資料、翻拍照片；

邀集人手之手機「ＬＩＮＥ」通訊資料畫面照片；

命案現場照片；

法醫解剖屍體報告書、鑑定書、相驗屍體證明書、查覆死因公函；

兇案用鐵棍、高梁酒瓶；

勘驗上揭錄影資料筆錄（依發生時間之時、分、秒，顯示各人員的動作，詳情詳載於原判決附表）；

觀諸此錄影資料，顯示葉○平於短短八分十三秒內，飲下半瓶米酒，和酒精濃度高達五十八度的高梁酒約七百毫升；

高嘉聰直言：有強逼喝酒之情，葉○平在喝下米酒時，已稱「我很不舒服、我很痛」，而李治平說「如果酒流出來，就要打」；

李治平、顏志峰、趙思凱以證人身分，在審理中為相同意旨之供證；

參諸葉○平身高一六六公分、不年輕，高嘉聰一七○公分、五十五公斤，李治平一六八公分、一○五公斤，顏志峰一六八公分、八十公斤，趙思凱一七八公分、九十二公斤，雙方對比，被害人方面顯然勢單力薄，又寡不敵眾，況上訴人方面尚有諸多器物；

潘○峯指證上訴人四人輪流施暴，「拿鐵棍及椅子，敲打死者頭部及身體，我有向他們阻止，但他們不聽……高嘉聰還拿高梁酒灌」，又不准我報警、叫救護車，又說「如果葉○平死亡，就說他是喝酒死亡的」等各直接、間接（含情況）證據資料，乃認足以憑為上揭事實認定之依據。

對於上訴人四人僅承認為客觀的加暴、凌虐事實，而矢口否認具有殺人故意，所為無所預見，不知竟致葉○平醉死；

李治平另稱祇單純要施教訓，未朝頭部重擊；

顏志峰推稱係高嘉聰自己臨時起意；

趙思凱辯稱曾勸阻高嘉聰、李治平兇殘舉動，借錢給高嘉聰，原以為要買酒共飲，不料卻供虐行使用，缺乏共同犯罪意思聯絡云云之辯解，則以解剖屍體結果，研判死亡原因為：「甲、中毒性休克、呼吸衰竭。

乙、酒精中毒、嘔吐、食物哽呼吸道、窒息。

丙、脅迫下飲用過量酒精飲料、全身遭毆擊。」

身上多處傷勢，其中較重者為「胸部在肋骨區（肋骨二至五肋間區）及肋骨有九〤五公分挫傷痕」、「枕部左、右分別有二十六〤○．三公分撕裂傷；

十八〤八公分血腫塊」、「左、右肋膜囊積血水，各為一○○毫升」；

腳趾間有局部香菸屁股存留；

肛內區有遺糞；

（屍體呈上半身趴臥俯向地面，下半身猶正面朝上，兩腿間有酒瓶，臉部朝下之地面留下面積不小之血灘；

上訴人四人所穿衣物或拖鞋，顯示噴濺血跡遺留），足見上訴人四人都有下手，出手非輕，並施凌虐。

尚載敘：高嘉聰坦言「我認為葉○平無法承受這麼多酒精，我不敢一次喝五○○毫升高梁酒」；

潘○峯陳稱二度勸阻都無效；

趙思凱不諱言拿錢給高嘉聰，買回高梁酒，再灌葉○平，可見原來傷害犯意已經升高，雖無殺人「直接故意」，卻非無殺人的「間接、不確定犯意」，不容狡展，四人皆應就共同完成的殺人行為共同負責，所辯各節，核屬避就、推諉之詞，不足採信。

俱依憑卷證，逐一說明審認、論駁綦詳。

原判決因認核上訴人四人所為，均係犯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條第一項之殺人罪。

四人間具有犯意聯絡、行為分擔，應成立共同正犯。

顏志峰前犯詐欺罪，經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二月，於一○一年三月二十三日執行完畢，有其相關前案紀錄表在卷可稽，五年以內故意再犯本件之罪，係累犯，應就法定刑有期徒刑部分加重其刑（死刑、無期徒刑部分，則依法不得加重）。

第一審就高嘉聰、李治平及顏志峰三人，以罪證明確，適用上揭法條規定，並審酌其三人與被害人葉○平為同事關係，僅因不滿葉○平批評其他同事，即共同以鐵棍、折疊椅、鐵椅背條、小圓凳等物及徒手毆打葉○平，期間長達二小時餘，且命其下跪、脫去上衣及長褲，復迫其於短時間內喝下非（平）常人所能承受之酒類，使葉○平生前身心受到極大痛苦、恐懼與折磨，手段兇狠殘暴，無視葉○平之哀求，踐踏他人生命與尊嚴，且於葉○平醉倒後仍持續毆打，又將未熄滅之香菸置放於其腳趾間，且獨留其倒臥在○○公司客廳內，終致其死亡，造成無可彌補之傷害，致被害人家屬痛失至親，惡性重大，衡以葉○平從事粗工，與其配偶洪○鈴育有二子，且家有老母，遭此橫禍致與家人天人永隔，家庭破碎，而葉○平之配偶、兒子、母親在毫無預期之狀況下遭逢喪夫、喪父、喪子之痛，且透過勘驗○○公司客廳之監視器畫面，目擊葉○平生前長時間遭凌虐之經過，傷痛難以平復，犯罪所生之危害重大，且此上訴人三人犯後均避重就輕，相互卸責，未坦承全部犯行，酌以高嘉聰係起意毆打及逼迫葉○平飲酒之人，惡性及犯罪情節最重；

李治平毆打葉○平時，下手力道甚鉅，且積極在旁逼迫葉○平飲酒；

顏志峰亦以鐵棍猛力毆擊葉○平，且於葉○平昏迷癱軟於折疊椅上之際，曾取出折疊刀指向葉○平，並持續以鐵棍毆打葉○平，嗣因趙思凱阻止始未再為之；

佐以高嘉聰、李治平、顏志峰均自承在本件案發前，亦曾毆打過葉○平，葉○平因息事寧人未報警處理，然其等竟變本加厲再為本件犯行；

又其等三人於第一審審理期間，固均有意向被害人家屬致歉，惟未為被害人家屬所接受，且迄未賠償被害人家屬或取得原諒，兼衡李治平未曾因故意犯罪受有期徒刑以上刑之宣告、各人參與情節之差異、被害人受害之過程、犯罪所生損害、犯罪動機、目的、手段、素行、生活狀況、智識程度，參酌被害人家屬及檢察官之求刑意見等一切情狀，而被害人家屬固曾請求處以極刑，然本件殺人犯行，係出於主觀上殺人之不確定故意所為，與自始即具有直接且強烈之殺意欲置他人於死之直接故意仍屬有別，併考量此三上訴人對於本案之發生，於偵查及原審審理中均曾表達懊悔之意，尚非毫無教化可能，認尚無處以死刑之必要，就高嘉聰、李治平、顏志峰共同殺人，分別量處無期徒刑、有期徒刑十五年、十四年，並就高嘉聰部分，依刑法第三十七條第一項規定，宣告褫奪公權終身；

扣案之鐵棍一支、高梁酒瓶一個，均係供本件犯行所用之物，且均為高嘉聰所有，業據高嘉聰供陳在卷，均依（行為時）刑法第三十八條第一項第二款規定，宣告沒收，經核於法無違。

檢察官和高嘉聰、李治平、顏志峰上訴於第二審，或為量刑或為採證認事職權之適法行使，任意指摘，不能認為有理由，其等上訴皆應駁回。

至於趙思凱部分，因曾出手阻擋顏志峰續行加暴，此情未經第一審認列，遽行論處，尚嫌欠洽，非無可議，爰撤銷第一審關於趙思凱部分之科刑判決，改判仍論趙思凱以共同殺人罪，並審酌如上各犯罪情狀，量處有期徒刑十年二月，扣案同上鐵棍、高梁酒瓶亦宣告沒收。

以上經核咸無違誤。

上訴人四人第三審上訴意旨，仍類如其等前揭所辯，指摘原審未盡查證職責、採證認事用法違誤、判決理由矛盾、不備及量刑猶嫌過重云云。

經核難認有理由，均應予以駁回。

據上論結，應依刑事訴訟法第三百九十六條第一項，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一○五 年 八 月 十 日
最高法院刑事第一庭
審判長法官 花 滿 堂
法官 韓 金 秀
法官 林 清 鈞
法官 王 梅 英
法官 洪 昌 宏
本件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書 記 官
中 華 民 國 一○五 年 八 月 十五 日
ｖ
附錄本案論罪科刑法條
中華民國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條第一項
殺人者，處死刑、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