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民事-TPSV,111,台上,176,20220209,1

最高法院民事判決 111年度台上字第176號
上 訴 人 張影慎
訴訟代理人 黃志文律師
被 上訴 人 禹紳開發有限公司（下稱禹紳公司）

法定代理人 魏詩瑜
被 上訴 人 易冠開發有限公司（下稱易冠公司）

法定代理人 王宸泰
被 上訴 人 蔡沂飛
李中維
林依瑾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損害賠償事件，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110年8月3日臺灣高等法院第二審判決（109 年度原重上字第2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除假執行部分外廢棄，發回臺灣高等法院。

理 由

一、上訴人主張：㈠被上訴人林依瑾、李中維分別為被上訴人禹紳公司、易冠公司之員工，被上訴人蔡沂飛為該二公司員工，均明知禹紳公司、易冠公司未取得經營骨灰塔位銷售經營許可，且臺南市南都福座（下稱南都福座）骨灰骸設施未依規定報經主管機關核准公告後啟用，依法不得販售。

㈡蔡沂飛、林依瑾於原判決附表編號（下以編號稱之）1 「訛稱內容」欄所示之時、地，以該欄所示言詞；

李中維於編號4至6「訛稱內容」欄（附表該欄內容，下通稱為訛稱內容）所示之時、地，以該欄所示言詞，對伊詐騙；

另蔡沂飛、李中維依序於編號2、3訛稱內容所示之時、地及言詞，先後對伊詐騙，致伊陷於錯誤，而分別於編號1至6「交付款項日期」欄所示之日期，各交付「金額」欄所示款項，而購買「購買標的」欄骨灰塔位，共受有新臺幣（下同）2,044 萬元之損害。

㈢蔡沂飛、林依瑾、李中維分別受僱於禹紳公司、易冠公司，依民法第184條第1項前、後段、第2項、第185條第1項、第28條、第188條第1項、公司法第23條第2項規定，蔡沂飛、林依瑾、李中維、禹紳公司、易冠公司應分別負連帶賠償責任。

且伊業已撤銷被詐欺之意思表示，禹紳公司、易冠公司受有不當得利，伊亦得依民法第179條規定，請求禹紳公司、易冠公司返還不當得利。

爰依上開規定，擇一求為命：㈠林依瑾、蔡沂飛、禹紳公司連帶給付108 萬元，及林依瑾自民國108年7月21日起、蔡沂飛自108年7月19日起、禹紳公司自108年5月28日起算法定遲延利息；

㈡蔡沂飛、易冠公司連帶給付240萬元，及蔡沂飛自108 年7月19日起、易冠公司自108年5月31日起算法定遲延利息；

㈢李中維、易冠公司連帶給付1,696萬元，及李中維自108年7月6日起、易冠公司自108年5月31日起算法定遲延利息之判決（未繫屬本院部分，不予贅述）。

二、被上訴人之答辯要旨：㈠蔡沂飛以：伊係以靠行方式與禹紳公司、易冠公司合作，仲介出售骨灰塔位，105 年10月間經由林依瑾介紹認識上訴人，居間介紹購買禹紳公司、易冠公司之編號1、2所示骨灰塔位，上訴人已取得該塔位之使用權狀，伊未詐騙上訴人。

縱編號1 之南都福座原有未經核准啟用之瑕疵，然僅為契約糾紛，與侵權行為無涉。

況該福座嗣可正常使用，上訴人未受有損害。

另伊與林依瑾各為獨立作業之銷售人員，兩人間無關聯，上訴人請求連帶賠償，亦無理由。

又上訴人遲至 108年4月30日始提起本件訴訟，其請求權已罹於時效。

㈡李中維則以：伊受易冠公司委託，代銷骨灰座予上訴人，並交付永久使用權買賣契約書，未以不實資訊詐騙，編號4 至6 之南都福座縱未經核准啟用，僅違反取締規定，買賣契約不因之無效。

況現其所持有編號3至6之骨灰座具經濟價值，且可使用，並無損失。

且上訴人事後反悔不願買受，僅屬買賣糾紛，非伊有詐欺之侵權行為等語。

三、易冠公司、禹紳公司、林依瑾均未提出書狀作何聲明或陳述。

四、原審廢棄第一審判決關於命被上訴人為給付部分，改判駁回上訴人於第一審之訴，理由如下：㈠觀諸蔡沂飛與上訴人之女高雅凡、高雅雯於106 年6月1日；

李中維與高雅凡於同年月5日；

蔡沂飛與高雅凡於同年月8日；

蔡沂飛與高雅凡於同年5 月26日等對話譯文（下稱系爭對話譯文），均未提及蔡沂飛、林依瑾或李中維有為訛稱內容所示行為，無從為有利上訴人之認定。

且依使用權狀領取切結書、有龍建設開發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有龍公司）109 年12 月22日函、臺南市政府109年10月12日函及高雄高等行政法院109 年度訴字第30號判決等內容觀之，可見上訴人已取得編號1、4至6 骨灰塔位使用權，並得使用、交易或處分；

且南都福座業於89 年8月11日經臺南市政府同意全塔啟用，嗣因6 樓室內裝修之一部未經核准，依殯葬管理條例規定應再申請使用，蔡沂飛、林依瑾、李中維縱未查證即向上訴人銷售，亦非施用詐術或背於善良風俗。

㈡禹紳公司、易冠公司雖未依殯葬管理條例第42條第1項規定申請經營許可，即經營骨灰塔位銷售業務，然該規定乃為維持殯葬等服務交易秩序之管理殯葬服務業規定，非屬民法第184條第2項所稱保護他人法律。

況違反殯葬管理條例之上開規定，主管機關得勒令停業並處以罰鍰，非謂骨灰塔位買賣契約無效，難即認蔡沂飛、林依瑾、李中維施用詐術、或背於善良風俗。

至蔡沂飛、林依瑾、李中維雖因涉詐欺犯行，業經臺灣臺北地方檢察署提起公訴，但不能拘束民事法院。

另上訴人提出之存摺明細、買賣契約書、發票、有龍公司函等，僅能證明購買骨灰塔位及南都福座需繳納管理維護費。

準此，上訴人未能證明蔡沂飛、林依瑾、李中維有為訛稱內容所示施用詐術行為，或有何背於善良風俗、違反保護他人法律之行為，可以確定。

㈢上訴人已取得編號2、3骨灰塔位之永久使用權狀，自有權使用、處分該骨灰塔位，難認其受有損害。

而細繹蔡沂飛、李中維與高雅凡、高雅雯之系爭對話譯文內容，均未提及蔡沂飛、李中維有為訛稱內容所示之詐欺行為。

且殯葬管理條例第42條第1項規定，非屬保護他人之法律；

易冠公司未取得經營骨灰塔位之銷售經營許可，不能推認蔡沂飛、李中維有施用詐術、或背於善良風俗。

另上訴人所提匯款單、發票、辰雲事業股份有限公司函，僅能證明購買編號2、3「購買標的」欄所示骨灰塔位，及蓬萊陵園骨灰塔位需繳納維護管理費，難謂蔡沂飛、李中維有為訛稱內容所示施用詐術行為。

㈣上訴人既不能證明蔡沂飛、林依瑾、李中維有訛稱內容之詐騙行為，或有背於善良風俗、違反保護他人法律之行為，復未證明禹紳公司、易冠公司有何詐騙行為，或有何背於善良風俗、違反保護他人法律，致其購買編號1至6「購買標的」欄骨灰塔位，則其主張蔡沂飛、林依瑾、李中維、禹紳公司、易冠公司應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

或撤銷受詐欺之意思表示，而請求禹紳公司、易冠公司返還不當得利，均屬無據。

㈤從而，上訴人依民法第184條第1項、第2項、第185條第1項、第188條第1項、第28條、公司法第23條第2項、民法第179條規定，請求林依瑾、蔡沂飛、禹紳公司連帶給付108 萬元本息；

蔡沂飛、易冠公司連帶給付240 萬元本息；

李中維、易冠公司連帶給付1,696 萬元本息，均無理由，不應准許。

五、本院判斷：㈠法院得依已明瞭之事實，推定應證事實之真偽；

如不能依當事人聲明之證據而得心證，為發現真實認為必要時，得依職權調查證據；

且認為必要時，得依職權訊問當事人，此觀民事訴訟法第282條、第288條第1項、第367條之1第1項規定自明。

而就事實審理言，當事人本人通常為最知悉紛爭事實之人，故最有可能提供案情資料，以協助發現真實及促進訴訟。

是法院為迅速發現真實，得訊問當事人本人，並以其陳述作為證據。

㈡原審固以：系爭對話譯文，乃高雅凡或高雅雯於106年5月26日至同年6月8日間，分別與李中維、蔡沂飛之通話內容，均未提及蔡沂飛、林依瑾或李中維有為訛稱內容所示行為，無從為有利上訴人之認定。

惟細繹蔡沂飛曾於該譯文表示：「完整的交易，就是整個案件完整啊，就完整下來金額你全部都拿到，到底是要完成整個買賣，還是說你要退款。」

「你們拿到錢嘛，就兩種……你總不會告訴我說，我現在要退款，等一下你又告訴我說，希望我可以完成這個案件……」「那我們就是繼續處理跟後續處理，那整個完整東西下來，所有總價金再一起完整給你。」

「公司還沒有確定你們是不是要降價，依我現在看，降價的話會有三千三左右。」

「確定3280」「我們會希望6∕30 整個案件結束後，全額給你。」

「……我們當然希望說，你拿錢，我們也拿錢，大家都拿到錢，我們最主要的利潤在這裡。」

「就是你們的事啊，就賣給人家了啊。」

「公告費就是登記在塔位上面，公告登記的是在塔位上面，用塔位做公告登記。」

「……我們現在講的是全部的售後服務，而不是講一部份的售後服務。」

；

李中維則稱：「……我不管那個錢，那個怎麼樣，反正，如果你現在來跟我談，那沒關係，那我歡迎你帶著媽媽來跟我對質。」

「……我從接觸到現在都是對你媽……」「你叫你媽媽來跟我確認……」各語（分見一審㈠卷132、133、135、143、145、146、194、199；

188、189頁）以察，似隱含訛稱內容所指上訴人欲移轉、出售靈骨塔位乙事。

倘若如此，則依蔡沂飛、李中維於系爭對話譯文所述內容，及其與上訴人之交易經過，原審為發現真實而認為必要時，得依職權訊問上訴人與蔡沂飛、李中維，或令其對質，以協助發現真實及促進訴訟，並以其陳述為證據。

乃原審見未及此，僅以系爭對話譯文未「直接」提及訛稱內容所示行為，即為不利上訴人之判斷，已有不適用上開規定之違背法令。

㈢法院為判決時，應斟酌全辯論意旨及調查證據之結果，依自由心證判斷事實之真偽，並不得違背論理及經驗法則，觀諸民事訴訟法第222條第1項本文、第3項規定即明。

而因被詐欺而為意思表示者，表意人得撤銷其意思表示；

故意以背於善良風俗之方法，加損害於他人者，負損害賠償責任，民法第92條第1項本文、第184條第1項後段亦有明文。

該所稱詐欺，係指對表意人意思形成過程屬於重要，而有影響之不真實事實，為虛構、變更或隱匿之行為，故意表示其為真實，使表意人陷於錯誤、加深錯誤或保持錯誤者而言。

是項規定所欲保護之法益，為表意人意思表示形成過程之自由。

蓋詐欺者慣於利用受害人之需求、疏忽、恐懼、同情、貪財、迷信等心理狀態，施以言語行動、傳媒資訊或數人分工等手法交互運作，使受害人逐步陷於錯誤，而影響其意思表示之形成自由。

又詐欺之不法行為，如符合故意以背於善良風俗之方法，加損害於他人之要件，受害人亦得依民法第184條第1項後段、第185條規定，請求加害人共同負侵權行為之損害賠償責任。

㈣上訴人取得原判決附表所示骨灰塔位使用權（合計150 個），並得使用、交易或處分等事實，為原審所認定。

衡諸一般經驗及論理法則，靈骨塔位乃自然人死亡始有之需求，除經營相關行業或投資者外，個別終端消費者之需求數量有限，且多透過殯葬業者、墓園經營者洽詢、購買，其銷售樣態、管道異於一般商品；

持有眾多靈骨塔位而無變價管道者，其財產價值難以一般市價衡之。

查上訴人於事實審一再主張：伊為家庭主婦，並無購買靈骨塔位需求，惟因故持有12個靈骨塔位，遭被上訴人以訛稱內容所示行為誘騙，而購買 150個靈骨塔位等語（見一審㈠卷10至25，㈡卷374至377，㈢卷4至13、305至306、386至387；

原審卷㈠172至174、289至293、467至468 頁）。

倘屬實在，則於上訴人購買上開靈骨塔位之意思形成過程，被上訴人有無利用其心理狀態，施以言語行動等虛構、變更或隱匿之不法行為，故意以不真實之事實，使上訴人陷於錯誤，致影響其意思表示之形成自由？攸關上訴人得否撤銷其意思表示，及被上訴人應否負共同侵權行為之損害賠償責任，自應詳為調查審認判斷。

原判決就上訴人之上開主張恝置不論，且未斟酌全辯論意旨，及論理、經驗法則，逕認上訴人未證明被上訴人之詐騙或背於善良風俗行為，即為其不利之認定，除違反上開規定外，並有不備理由之違法。

㈤上訴論旨，指摘原判決關此部分違背法令，求予廢棄，非無理由。

六、結論：本件上訴為有理由。依民事訴訟法第477條第1項、第478條第2項，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1 年 2 月 9 日
最高法院民事第三庭
審判長法官 沈 方 維
法官 張 競 文
法官 陳 麗 芬
法官 方 彬 彬
法官 鍾 任 賜
本件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書 記 官
中 華 民 國 111 年 2 月 22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