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民事-TPSV,112,台上,1149,20240830,1

最高法院民事判決
最高法院民事判決
112年度台上字第1149號
上  訴  人  謝熙平                                     訴訟代理人  孫銘豫律師
            楊曉邦律師
            李姿璇律師
被 上訴 人  焦燕翔                                               焦燕雄                                                 焦燕明                                                 焦燕陽                                                 Christina Mingyee Lin
            Doria Wen Fong Fan
           Julia Wen-Chiao Fan
           Jennifer Mingchien Lai           Sylvia Wen-Chin Erickson共      同
訴訟代理人  葉思慧律師
            吳尚昆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履行契約事件，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111年12月21日臺灣高等法院第二審判決（109年度重上字第595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廢棄，發回臺灣高等法院。
理  由

一、本件上訴人主張：訴外人焦振錫（民國102年1月7日死亡）與伊父謝祥生前均任軍職並於38年來臺，兩家交情深厚。

焦振錫偕其妻羅艾雲（109年8月6日死亡，由被上訴人承受訴訟）於78年間移民美國，委請伊遷入國防部核配予焦振錫之「嘉禾新村」眷舍（門牌○○市○○區○○街000巷00號，下稱系爭眷舍），並代為管理。

嗣焦振錫因長住美國，乃於84年間與伊成立買賣契約（下稱系爭84年契約），將系爭眷舍及未來改建權益以新臺幣（下未註明幣別者，均同）200萬元讓售予伊，經伊全數繳清價款。

焦振錫過世後，羅艾雲依國軍老舊眷村改建條例（下稱眷改條例）規定承受焦振錫之權益，與伊於102年11月間成立契約（下稱系爭102年契約），同意將系爭眷舍改建配售之○○市○○區○○路0段000巷0號0樓之0房屋及其坐落土地應有部分（下稱系爭房地）於登記滿5年後移轉予伊。

羅艾雲為焦振錫繼承人，被上訴人為羅艾雲之繼承人，應承受系爭84年契約、系爭102年契約權利義務等情。

爰依系爭84年契約、系爭102年契約及民法第348條規定，求為命被上訴人就系爭房地辦理繼承登記（於原審追加），將所有權移轉登記予伊之判決。

二、被上訴人則以：系爭84年契約係焦振錫以200萬元將系爭眷舍使用權以200萬元讓售予謝家，並未包含日後改建權益及將改建後之不動產讓與上訴人。

且縱認系爭84年契約合意內容包括改建權益，亦屬無效之脫法行為。

焦振錫死亡後，羅艾雲以眷戶配偶之身分，依眷改條例第5條第1項規定向國防部承購系爭房地，並於103年5月12日登記為系爭房地所有權人。

羅艾雲念及兩家情誼且暫無居住需求，於102年11月間出具授權書予上訴人之兄謝怡平，委其代為向國防部辦理系爭房地所有權移轉登記及交屋事宜，並未約定系爭房地於5年後移轉予上訴人等語，資為抗辯。

三、原審廢棄第一審所為上訴人勝訴之判決，改判駁回上訴人在第一審之訴，並駁回其追加之訴，無非以：㈠焦振錫因任軍職而經國防部配住系爭眷舍，焦振錫、羅艾雲夫婦於78年間即移居美國，委請上訴人遷入並管理系爭眷舍。

嗣焦振錫與上訴人於84年間就系爭眷舍成立買賣契約，約定價金為200萬元，經上訴人於84年9月13日、同年11月20日各匯款100萬元付訖價金。

焦振錫於102年1月7日死亡後，系爭眷舍所屬眷村改建完畢，羅艾雲依眷改條例第5條第1項規定以原眷戶配偶身分承購改建住宅，並委託焦燕翔於102年5月29日代為抽籤，獲配門牌號碼○○市○○區○○路0段000巷0號0樓之0房屋。

羅艾雲於102年11月3日返臺，同年月25日出具兩份授權書（內容如第一審重訴卷一第255頁、第49頁，下分稱A授權書、B授權書），並至民間公證人楊士弘事務所辦理認證，羅艾雲於103年5月12日以買賣為原因，登記為系爭房地所有權人，上訴人除將購屋應繳納款項220萬3,023元匯入國防部眷改基金專戶外，並於104年2月6日給付羅艾雲美金4萬元等情，為兩造所不爭。

㈡查焦振錫係就基於使用借貸關係獲配住系爭眷舍，並非系爭眷舍所有權人，其於78年至84年間原即提供系爭眷舍予上訴人全家無償居住，並於94年致函謝怡平之書信中提及「熙平是否想擴建」等內容，堪信焦振錫與上訴人於系爭84年契約所合意之買賣標的，應包括系爭眷舍日後改建之權益。

系爭84年契約訂立時，系爭眷舍是否改建不明，眷改條例則於85年2月5日公布，並規定承購人自產權登記之日起未滿5年不得處分，是系爭84年契約成立時，焦振錫與上訴人間不可能另約定系爭房地所有權登記滿5年後辦理所有權移轉登記，自無民法第246條第1項但書規定之適用。

又眷改條例立法意旨係基於照顧原眷戶之國家政策與信賴保護，兼顧土地使用之經濟效益及保存眷村文化等公益目的，其第5條第1項規定之眷戶承購權益應屬公法上權益，既明定禁止原眷戶、配偶及其子女以外之人承受，自非當事人可任意處分或轉讓。

系爭84年契約關於焦振錫將眷戶改建權益轉讓上訴人之約定，應屬無效，焦振錫之繼承人不受系爭84年契約之拘束。

又系爭眷舍改建係於焦振錫死亡後始完成，羅艾雲係依眷改條例第5條第1項規定，以原眷戶配偶身分承購系爭房地，並非繼承焦振錫所遺公法上權益，系爭眷舍與系爭房地並非同一標的，難認系爭84年契約所合意之買賣標的為改建後之系爭房地所有權，上訴人依系爭84年契約請求被上訴人移轉系爭房地所有權，自非有據。

㈢就羅艾雲委任辦理事務之內容，謝怡平證述內容與諸多客觀事證不符，審酌其與上訴人為兄弟至親，難認可採。

另查羅艾雲為處理系爭房地事務，於102年11月25日分別出具A、B兩份授權書辦理認證，前者係授權謝怡平處理舊眷舍及向國防部辦理移轉登記取得系爭房地所有權、領取系爭房地所有權狀，兩造間固無異詞，然於後者之授權範圍，雙方則各有不同主張。

徵諸B授權書製作過程，羅艾雲（由子女代為檢視）刻意將謝怡平草稿所擬「代理本人就前開（建物、土地）全權行使辦理簽立不動產預定買賣契約書或租賃契約、收受所有價金（開立擔保本票），向銀行辦理、開戶、信託簽約、銀行貸款（含對保、徵信等所必須之相關查詢）、抵押權設定及申請、申請（領取）清償證明、稅費及其他有關權利（他項權利）變更登記、管理、收益、處分等相關事宜」及「抵押權設定、抵押權塗銷、信託登記」等文字刪除，足認羅艾雲拒絕授與謝怡平代理簽訂系爭房地買賣契約之權限，參以謝怡平如僅以B授權書辦理系爭房地移轉登記，土地登記實務上仍會要求代理人提出其他證明文件釐清授權事項，亦有臺北市建成地政事務所回函可稽，足認上訴人主張：B授權書足以推認羅艾雲已授權謝怡平得代理將系爭房地所有權移轉登記予伊乙節，並非可取。

上訴人於102年10月17日給付美金1萬元予羅艾雲，可能原因多端，非無可能因羅艾雲同意上訴人使用系爭房地而同意負擔，不得據之為有利上訴人之認定。

上訴人雖為羅艾雲給付承購系爭房地價款220萬3,023元至國防部眷改基金專戶，然羅艾雲長期居住國外，被上訴人辯稱未收受謝怡平或上訴人通知繳費等情，非不可採。

至謝怡平於104年2月6日給付美金4萬元予羅艾雲，依謝怡平前一日所發電子郵件，已表明係為分擔奉養羅艾雲之費用，佐諸羅艾雲為謝怡平乾媽，謝家長期使用羅艾雲系爭房地等情，堪信係謝家兄弟感念羅艾雲關照，表達晚輩孝心所為給付，難認係取得系爭房地所有權之對價。

從而，上訴人所舉證據，均不足以證明羅艾雲與上訴人間成立系爭102年契約及羅艾雲同意依此契約移轉系爭房地所有權予上訴人。

㈣綜上，上訴人依系爭84年契約、系爭102年契約及民法第348條規定，求為命被上訴人辦理系爭房地繼承登記後，將系爭房地所有權移轉登記予上訴人之判決，為無理由，不應准許等詞，為其判斷基礎。

四、本院之論斷：㈠按解釋契約，應探求當事人立約時之真意，斟酌訂立契約當時及過去之事實、交易習慣等其他一切證據資料，本於經驗法則及誠信原則，從契約之主要目的及經濟價值作全盤之觀察，以為其判斷之基礎。

查焦振錫與上訴人間就系爭眷舍成立系爭84年契約，約定由上訴人以200萬元向焦振錫買受包含日後改建權益之系爭眷舍權利，上訴人已依約給付200萬元予焦振錫，94年間已公告系爭房地所屬「○○新村」改建基地，焦振錫於94年仍出具授權書予上訴人之兄謝怡平，委其出席系爭眷舍改建會議，並同時詢問上訴人是否想擴建，為原審所認定之事實。

國軍老舊眷村重建試辦期間作業要點（下稱系爭要點）係於69年間訂頒，於85年2月5日公布施行之眷改條例，始於第24條規定承購人自產權登記之日起未滿5年，不得自行將住宅及基地出售、出典、贈與或交換之閉鎖期間。

系爭84年契約，是否受其後生效施行之眷改條例規定拘束，已非無疑。

再者，眷舍改建申請承購權固屬公法上權利，然眷改條例第24條僅規定眷舍處分之閉鎖期間，則不受閉鎖期間限制之眷舍是否不能買賣，亦滋疑義。

系爭要點第3點明定將官配售建宅面積為34坪（見原審卷一第502頁），與A、B兩份授權書所載授權標的及系爭房地之建物面積相當（116.42平方公尺）。

果爾，依系爭84年契約訂立時之時空環境，及該契約訂立後兩造間書信往來、客觀情事之進程，斟酌經驗法則、誠信原則，並系爭契約之主要目的（取得改建後之房舍所有權）、經濟價值（取得與200萬元相當之對待給付），探求契約當事人間真意，是否不能認於94年間上訴人與焦振錫已合意特定其標的為改建後房地之所有權？原審未審酌上情，遽認系爭84年契約之標的僅為抽象之改建權益，已有未合。

㈡次按證明應證事實之證據資料，並不以可直接單獨證明之證據為限。

各單一證據不能認定要件事實，但就數證據綜合而為判斷，本推理之作用可證明應證事實存在者，亦可認已盡舉證之責。

查無論依系爭要點或眷改條例之規定，倘原配住眷戶死亡，其配偶均得申請承購改建之住宅。

焦振錫於102年1月7日死亡後，其妻羅艾雲依眷改條例第5條第1項規定以原眷戶配偶身分承購系爭眷舍改建後之系爭房地，嗣羅艾雲於102年11月3日專程自美返臺，上訴人為此先給付美金1萬元予羅艾雲，羅艾雲則於102年11月25日出具A、B兩份授權書予上訴人之兄謝怡平，並由民間公證人楊士弘認證，A授權書授權內容包括系爭房地之交屋作業、代理簽訂與國防部間買賣契約、房地自備款繳交、代書費繳交、房屋鑰匙領取、系爭房地所有權狀領取，B授權書內容則包含代理羅艾雲申請印鑑登記、印鑑證明、遷出戶籍，並辦理產權移轉、過戶、申報契稅、增值稅（自用住宅優惠）等相關事宜，兩份授權書之房地標示欄均包含「○○新村改建基地（○○新村）34坪型住宅」，「門牌號碼以國防部抽籤後核定為準」，授權期間為自102年5月25日至112年5月24日止，羅艾雲於102年11月4日恢復戶籍，同時辦理印鑑證明，其後購買系爭房地應繳納自備款220萬3,023元並由上訴人匯入國防部眷改基金專戶，謝怡平再於104年2月6日給付羅艾雲美金4萬元，系爭房地及所有權狀始終為上訴人占有中等情，均為兩造所不爭。

B授權書授權辦理之印鑑證明等文書，均為出賣人辦理不動產所有權移轉登記之必備書件，Ａ授權書已記載房地自備款繳交，羅艾雲其後數年全無償還之意。

綜合上情並勾稽相關事證，上訴人主張：羅艾雲為履行焦振錫於系爭84年契約對伊之承諾，與伊成立系爭102年契約，同意於系爭房地產權登記滿5年後移轉予伊等情，是否不可採？非無研求餘地。

原審未詳推求，就系爭84年契約之前因恝置不論，徒以上開事證個別評價無從證明系爭102年契約，遽為上訴人敗訴之判決，自有未洽。

㈢上訴論旨，指摘原判決違背法令，求予廢棄，非無理由。

五、據上論結，本件上訴為有理由。依民事訴訟法第477條第1項、第478條第2項，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8 月 30 日
                      最高法院民事第二庭
                  審判長法官  袁  靜  文
                                法官  張  競  文
                                法官  王  怡  雯
                                法官  周  群  翔
                                法官  王  本  源
本件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書 記 官 王  宜  玲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9 月 10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