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雲林地方法院刑事-ULDM,103,侵訴,2,20140516,1

臺灣雲林地方法院刑事判決 103年度侵訴字第2號
公 訴 人 臺灣雲林地方法院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林祐誠
選任辯護人 吳聰億律師
上列被告因妨害性自主案件，經檢察官提起公訴（102 年度偵字第5144號），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丙○○無罪。

理 由

一、公訴意旨略以：被告丙○○於民國102 年8 月14日凌晨1 時55分許，前往雲林縣麥寮鄉○○村○○路000 巷00號，發現D 棟3 室僅成年女子Ａ女（卷內代號0000甲000000 ，真實姓名、年籍均詳卷，下稱Ａ女）獨自一人在內且疑似正在施用毒品，其向Ａ女表示欲報警處理，Ａ女則因誤認被告係其友人，而開門讓其進入。

詎被告進入屋內後，竟基於強制性交之犯意，將Ａ女強壓在床上，Ａ女大聲喊叫「啊~~不要」後，丙○○即掌摑Ａ女，致Ａ女受有口腔內膜破皮之傷害，並強行脫掉Ａ女之褲子，以其性器官插入Ａ女之性器官內，以此方式，違反Ａ女之意願，強制性交得逞。

因認被告涉犯刑法第221條第1項之強制性交罪嫌。

二、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

又刑事訴訟法第161條第1項規定：「檢察官就被告犯罪事實，應負舉證責任，並指出證明之方法。」

是檢察官對於起訴之犯罪事實，應負提出證據及說服之實質舉證責任。

倘其所提出之證據，不足為被告有罪之積極證明，或其指出證明之方法，無法說服法院以形成被告有罪之心證，應貫徹無罪推定原則，為有利於被告之認定，更不必有何有利之證據（刑事妥速審判法第6條之規定暨最高法院30年上字第816 號、92年臺上字第128 號判例意旨參照）。

而告訴人之告訴，係使被告受刑事訴追為目的，是其陳述是否與事實相符，仍應調查其他證據，以資審認，不得僅憑告訴人之指訴遽令被告入罪（最高法院52年度臺上字第1300號判例意旨參照）。

三、檢察官之舉證：㈠Ａ女於警詢及偵查中之指證。

㈡證人戊○○於警詢及偵查中之證述。

㈢刑案現場位置圖乙份。

㈣財團法人天主教若瑟醫院（下稱若瑟醫院）受理疑似性侵害案件驗傷診斷書乙份。

㈤內政部警政署刑事警察局（下稱刑事警察局）102 年10月21日刑醫字第0000000000號鑑定書乙份。

㈥監視器擷取畫面翻拍照片及現場蒐證照片27張。

四、被告及其辯護人之辯解：被告固坦承於102 年8 月14日凌晨，於上開地點，與Ａ女發生性器接合性行為之事實，惟堅詞否認被訴犯行，辯稱：伊是以新臺幣（下同）2,000 元之價格與Ａ女為性交易，交易時間是在凌晨0 時，並非起訴書寫的1 時55分，且在性交易過程中Ａ女並沒有喊叫等語。

被告之辯護人則辯以：本案是單純性交易，尚無違反Ａ女意願之情事，且Ａ女身上沒有遭到強暴壓制之傷痕，整個過程係相當平和，本案只有Ａ女之單一指訴尚不足以認定被告犯罪等語。

五、本院之判斷：㈠證據能力方面：有罪判決中犯罪事實之認定，係據以確定具體的刑罰權之基礎，自須經嚴格之證明，故其所憑之證據不僅應具有證據能力，且須經合法之調查程序，否則即不得作為有罪認定之依據。

倘法院審理之結果，認為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而為無罪之諭知，即無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所謂「應依證據認定」之犯罪事實之存在。

因此，同法第308條前段規定，無罪之判決書只須記載主文及理由。

而其理由之論敘，僅須與卷存證據資料相符，且與經驗法則、論理法則無違即可，所使用之證據亦不以具有證據能力者為限，即使不具證據能力之傳聞證據，亦非不得資為彈劾證據使用。

故無罪之判決書，就傳聞證據是否例外具有證據能力，無須於理由內論敘說明（最高法院100 年度臺上字第2980號判決意旨參照）。

故無罪判決中所引用之證據之證據能力有無，及是否經過合法調查程序，均無論究之必要（被告之辯護人雖然爭執Ａ女及隔壁鄰居戊○○警詢筆錄之證據能力，但既非作為認定被告有罪之基礎，本判決自可一併引述）。

㈡證明力方面：⒈被告於102 年8 月14日凌晨，前往Ａ女承租居住之雲林縣麥寮鄉○○村○○路000 巷00號D 棟3 室對面拜訪綽號「小胖」之友人未遇，偶見Ａ女一人在家未就寢，被告便在Ａ女居處窗外察看，嗣Ａ女開門讓被告進屋，兩人便在Ａ女居處床上發生性器接合之性行為等事實，為被告所是認（見本院卷第26頁反面），核與Ａ女於警詢、偵查中之證述相符（見偵卷第15頁、第49頁至第50頁），並有刑案現場位置圖1 份及現場蒐證照片8 張在券可稽（見偵卷第21頁、第32頁至第35頁）。

又於案發後，雲林縣警察局婦幼警察隊以棉棒採集Ａ女之外陰部跡證送請刑事警察局鑑定之結果，亦認：Ａ女外陰部棉棒精子細胞層（主要型別）、陰道深部棉棒精子細胞層檢出同一男性DNA甲STR 型別，與被告DNA甲STR 型別相符，該型別在臺灣地區中國人口分布之機率為1.67×10的負18次方，此有刑事警察局102 年10月21日刑醫字第0000000000號鑑定書1 份在卷可參（見偵卷第63頁至第65頁）。

依上堪信前情為真。

⒉關於Ａ女讓被告進入屋內之原因，Ａ女在警詢中供稱：被告在我租屋處窗戶邊叫我，我以為是我的朋友所以開門讓他進來（見偵卷第15頁）；

於檢察官面前證稱：我當天有抽K 菸（指點燃摻有第三級毒品愷他命之香菸吸食其煙霧），被告當時站在窗戶的地方，因為該處很暗，我看他的體型很像我的朋友，他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我在吸毒，我就開門讓他進來，他還回頭關門，我才問說「你是誰」（見偵卷第49頁）；

於審判中作證稱：被告在窗戶邊跟我講說「妳在抽菸（吸毒）喔，我叫警察抓你」，那時窗戶開著，但我當時已經沒有在抽K 菸了，我人坐在小板凳上面看電視，可能是被告有看到K 盤放在桌上，我看他的體型很像我朋友「小寶」（男性），「小寶」的朋友住在我租屋處斜對面，「小寶」探訪朋友經過我門口時會拍打窗戶跟我打招呼，所以我就笑笑跟對方說「喔」，然後開門讓他進來，開門前沒有跟對方說話，結果被告進來後我發現不是「小寶」，就問「你是誰」、「要幹嘛」等語（見本院卷第84頁反面、第87頁、第89頁反面至第90頁反面）。

然查，被告與Ａ女素不相識，若非Ａ女施用毒品之行為讓被告親睹，被告又有何通天本領能知悉Ａ女有施用愷他命之事實，進而表示要報警處理？是Ａ女於警詢中先否認有服用藥物（見偵卷第15頁），後於偵查及審理中方證稱案發當天雖有抽K 煙，但被告在窗外時其在看電視，不是吸毒（見偵卷第49頁；

本院卷第84頁反面、第95頁至第95頁反面），所為證述已有保留。

又查，於凌晨時分造訪朋友並非尋常之事，若非有要事已先相約，即係彼此熟識有相當交情，Ａ女一人獨居在租屋處，對於居家安全應有更高之警覺，又依Ａ女所述，其與「小寶」並非於當日約定見面，兩人也無特殊交情，當時又身著輕便居家服（見本院卷第89頁反面、第94頁反面；

本院密卷第12頁），則其對於窗戶邊凌晨時分之男人呼喊，自應更加審慎應對才是，豈有未確認對方身分前便隨便開門之理由，是Ａ女所證實與常情有違。

況依現場照片所示（見偵卷第32頁、第34頁），Ａ女租屋處之窗戶與大門同側，距離不遠，外鐵鋁大門（中空格柵設計）內尚有一內門（即兩道門之設計），Ａ女有充裕之時間、機會在開門前靠近窗戶邊，或在內門開啟後外鐵鋁大門打開前，透過燈光或聲音辨別來者何人，此種作法亦合乎一般人之生活認知。

特別係Ａ女證稱其當時透過電話聯絡方式在臺北多間酒店擔任業績幹部，月收入約3 萬至5 萬元不等（見本院卷第92頁至第92頁反面、第94頁），社會經驗豐富，理應更瞭解如何與男性互動才能保護自身安全，然Ａ女卻證稱其逕自開門讓被告進入屋內，之後才發現被告並非「小寶」，如此毫無防備心之舉動，是否為真？不免啟人疑竇。

相較之下，被告供稱：我當時在窗外看到Ａ女在家裡面用手磨K 粉，裝菸、點菸，用鼻子去吸，又用一個吸管下去抽，在外面可以聞到很臭的味道，就好奇看了兩三分鐘，第一個想法是Ａ女應該在吸毒，所以我跟Ａ女講說「你在吸毒，我要報警」，她就開門讓我進去等語甚詳（見本院卷第96頁反面、第110 頁），也無前後矛盾或不合情理之處，經與Ａ女證述對照，應認被告所供較合乎事實。

從而，Ａ女隱瞞上情之動機已令人生疑。

⒊針對Ａ女遭性侵之細節，其在警詢中指稱：被告進屋之後就把門鎖上，我問他要做什麼？我一直往後退，我有尖叫，他打我巴掌，叫我小聲一點不要亂叫，我的臉有腫起來，我害怕雙手舉在胸前不敢亂動，他有脫我內褲，性器官進入我身體內等語（見偵卷第15頁）；

於檢察官面前證稱：被告回頭關門，我問說你是誰，他說「我在吸毒要叫警察過來抓我」，我就說沒有，並問說他要幹嘛，他就把我壓在床上，我就尖叫，他就打我左臉頰，造成我口腔內膜破皮，後來他叫我小聲一點，又打了我幾下，我就不敢叫了，他就強行脫掉我的褲子，將他的性器官插入我的性器官等語（見偵卷第49頁至第50頁）；

於審判中具結證稱：被告進來之後我問他要幹嘛，他叫我小聲一點，就把我推到床上去，壓在我身上，我有尖叫一聲，他就很用力的用右手甩我一巴掌，叫我小聲一點，他不會太大力，導致我左臉頰有點泛紅，我當時穿連身洋裝，裡面穿內褲，被告之後把我內褲脫掉，我很害怕舉起雙手遮著胸，當時被打有點頭昏，被打之後我就不敢動了，被告就性侵我，我有沒有說「不要」我已經想不起來了，但我沒有跟被告性交易等語（見本院卷第84頁至第96頁）。

是由Ａ女所證，被告進入屋內後便將其壓制在床上，Ａ女尖叫反抗，卻遭被告暴力掌摑，其因此頭昏害怕，任由被告性侵得逞。

然而，任何人突遭他人暴力性侵，本能自衛反應當係用力掙扎、大叫，而可能於肢體各部位（尤其是手腕或大腿內側），留有手指撥抓、肢體摩擦所造成的痕跡或傷勢才是，惟由若瑟醫院所出具（Ａ女）受理疑似性侵害案件驗傷診斷書（見偵卷第36頁證物袋，驗傷時間為案發當日早上8 時40分）上記載，Ａ女之肢體部位並不存在任何外傷。

設若Ａ女係因遭用力掌摑「一下」而頭昏喪失抵抗能力，或因此畏懼不敢反抗（Ａ女證稱其未整理過現場，而警方至現場蒐證時，房內物品、床單擺設平整，並無任何打鬥、抵抗之凌亂跡象，見偵卷第32頁至第35頁、本院卷第86頁），才未於身體處留下抵抗傷痕，衡情被告之出手力道必然甚猛，造成臉頰瘀腫之外傷應可預見，更遑論被告有身高181 公分，體重106 公斤之魁武身材（見本院卷第112 頁），Ａ女也非體薄孱弱之人（身高152 公分，體重60公斤）。

然依同份驗傷診斷書所載，Ａ女臉頰只有「上唇內側挫傷」，臉頰外側則未受傷，Ａ女也證稱該傷勢屬於「口腔內膜破皮」之表淺傷（見偵卷第49頁），此與Ａ女所證「被用力打後臉頰腫起來」之情不相適合，不僅難以補強Ａ女之證詞，反而可認Ａ女所證存有瑕疵。

Ａ女未加抵抗係如其所言遭被告掌摑所致，抑或另有隱情，容有斟酌餘地。

又愷他命屬毒品危害防制條例所列管之第三級毒品，單純施用愷他命雖無刑責，但因愷他命屬於社會秩序維護法第66條第1款規定之迷幻物品，可依該條規定處以行政罰（見臺灣高等法院暨所屬法院97年法律座談會刑事類提案第23號研討結論），警方仍可取締之，是Ａ女施用愷他命犯行讓外人撞見，不免因此心虛，此觀Ａ女於審理中證稱其知道施用愷他命是違法的等語可明（本院卷第87頁反面）。

佐以Ａ女未如實證述其讓被告進屋之原因，已如前述，其隱瞞之動機與證詞憑信性已受質疑，則其所指遭被告性侵之過程是否為真？是否事後反悔與被告性交易才會誣指性侵？亦非全然無疑。

從而，被告辯稱：Ａ女懇求我不可以去報警，在裡面協議要跟我性交易等語，要非毫無憑據。

⒋Ａ女租屋處隔壁（D 棟4 室）鄰居戊○○於警詢、偵查中證（陳）稱：我於當日凌晨2 時多左右回到家，聽到隔壁（D棟3 室）傳來女孩子尖叫聲及叫喊聲，聽的最清楚的是尖叫後大喊「啊啊~~不要！不要！」（見偵卷第17頁至第19頁、第68頁至第69頁），嗣於審判中亦為相同之證述（見本院卷第101 頁反面至第105 頁）。

又依警方掌握之停車場監視器翻拍照片顯示（見偵卷第23頁），戊○○駕駛車號000甲0000號自小客車返回停車場之時間係「102 年8 月14日2 時10分」（與實際時間誤差3 分鐘），此與戊○○之證述相合。

然查，依警方於案發後調閱附近監視器畫面所得攝錄影像可知（見本院卷第35頁），被告曾於「同日1 時25分」（監視器顯示時間為同日1 時52分，誤差27分鐘）騎乘機車沿中山路437 巷由南往北方向行駛，對此，被告於審理中供稱：案發時間是凌晨0 時，監視器拍到的畫面是我從案發地點離開準備要回家等語（見本院卷第26頁），並有被告親手繪製之路線圖在卷可參（見本院卷第119 頁）。

此與警員蔡佾彰於審判中作證稱：因為被告家住豐安路路邊，以警方偵辦的經驗，被告的行徑（沿中山路437 巷由南往北）應該是犯案後要回家，另外我們調閱附近省錢超市及新興路臺17線路口的監視器，那段時間（案發時間加計前後半小時）都沒有人經過等語相符（見本院卷自97頁反面至第98頁）。

又被告係於窗外親見Ａ女施用愷他命，已經認定如前，Ａ女也於審理中證稱：我大概是凌晨12點、1 點多施用K 菸（見本院卷第89頁反面至第90頁）。

依此研判，被告供稱其係於當日凌晨0 時至1 時間至Ａ女住處，監視器拍到的畫面是其離開Ａ女住處準備返家之身影等語，即非不能採信。

是被告既已於「同日1 時25分」離開現場，則戊○○於「同日2 時10分」以後返家聽聞Ａ女呼喊究屬真實（Ａ女喊叫動機不明），因被告已不在房內，故難執此補強Ａ女之證詞，使本院相信性侵乙事為真。

公訴檢察官認由現場路線圖可知從中山路437 巷也可以前往案發現場，故監視器所攝應該是被告要去現場的畫面，而非逃逸之畫面云云，僅為片面臆測，缺乏積極證據佐證，本院不採。

六、本院依檢察官所提之證據資料為調查後，認為Ａ女指證性侵細節有前開瑕疵可指，戊○○之證詞也不足以作為有利之補強證據，使本院確信起訴事實為真，被告辯稱其係與Ａ女發生性交易，是Ａ女自願的等語，應非不能採信。

起訴檢察官雖另認：Ａ女係因施用毒品害怕為警查獲，始同意被告之要求而與之發生性行為，則Ａ女在此種害怕遭查緝之心理壓力下所為之同意，亦難認未違背Ａ女之意願云云。

惟查，刑法上強制性交罪，係以對於男女以強暴、脅迫、恐嚇、催眠術或其他違反其意願之方法而為性交為其構成要件。

所稱違反其意願之方法，固不必達於使被害人不能抗拒之程度，但仍須具有妨害被害人之自由意志，違反被害人之意願而仍執意為之，始為相當。

是否違反被害人之意願，自應從客觀之事實，如被害人曾否抵抗、是否試圖逃離、求救、是否曾以言詞或動作表示不同意與之性交而為判斷。

否則任何之性交行為，均有可能因一方之事後反悔或其他因素之介入，而成立強制性交罪之危險，自非立法之本意（最高法院98年度臺上字第3927號判決意旨參照）。

又Ａ女為智識程度正常之成年人，有完全之性自主決定權，本案依被告所供，Ａ女或係因擔心施用愷他命經報警查獲才會同意與其性交易（揚言報警非屬不法脅迫行為），姑不論性交易之邀約係被告或Ａ女主動提起，兩人既已對「性交易換取不報警」乙事達成共識，即難認被告主觀上有強制性交之犯意，或客觀上有以違反Ａ女意願之方法進行性交行為，自屬構成要件不該當，而難以本罪相繩。

準此，起訴檢察官此一見解亦有誤會。

本案檢察官既然不能證明被告犯罪屬實，揆諸前揭法條及最高法院判例要旨，應為被告無罪之諭知。

七、依刑事訴訟法第301條第1項，判決如主文。本案經檢察官鄧友婷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03 年 5 月 16 日
刑事第五庭 審判長法 官 楊陵萍

法 官 簡廷恩

法 官 王紹銘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判決後1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並應敘述具體理由；
其未敘述上訴理由者，應於上訴期間屆滿後20日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均須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繕本）。
「切勿逕送上級法院」。
書記官 官佳慧

中 華 民 國 103 年 5 月 19 日